那會兒,他們也已經從各種渠道,得知整個歐洲都爆發了嚴重的瘟疫。東歐地區的情況相對好一些,但意大利和西部,據說情況極為嚴重。再加上埃及和敘利亞的消息,很顯然,整個地中海世界,都遭到了這種致命瘟疫的襲擊。
紫帳汗國那會兒還不大,領土也都是些窮鄉僻壤,早就被各路軍閥打爛了的地方。交通還沒怎么恢復,整天就是和當地土貴族打來打去,商人都不怎么敢來。因此,倒是沒有受到嚴重的影響。但這些消息,還是造成了很大震撼。
郭蓋等人認為,如今蠻夷橫行,禮義荒廢,統治者不修德行,因此天地間失去了調和,五德失去了次序。因此,邪氣四處肆虐,造成了這種大規模的瘟疫。
后來,隨著統治區域的擴大,大家不斷見識蠻族國家內部,因饑荒、瘟疫和暴政導致的慘狀。所以,這個觀念不但沒有隨著時間流逝逐漸淡化,反而得到了進一步的加強和完善,甚至進入了紫帳汗國的正統性敘事中,和教化蠻夷、吊民伐罪一道,成了常用的宣傳口號。
等到郭康這個時代,吳王率領一些明朝人來到大都,在避難的時候,也帶來了那邊的一些故事,和中原地區流行的新思想。國中的羅馬人,特別喜歡他帶來的明太祖檄文。其中有“驅逐胡虜,恢復中華,立綱陳紀,救濟斯民”的語句,更是廣為流傳。
可能是因為朱元璋的事跡太有激勵性,這話經常被人改幾個詞就拿去用,說是要學習“世界光復者”朱洪武的事跡,驅除蠻族,光復羅馬。把這些思路,都融合了起來。
而且,和后世的一些印象不同,黑死病也不是只有這一次,更不是肆虐了幾年之后就突然消失了。歐洲地區,和埃及一樣,也是頻繁爆發的。
歐洲的官僚體系遠不如天方教世界完善,記錄也經常不完整,但就算如此,也可以斷定,這個時期里,歐洲也至少有17次嚴重的爆發。平均十一年,黑死病就要大規模卷土重來一回。至于小規模的,同樣已經無法記錄了。
所以,郭康等人,對于瘟疫這個現象,以及后續的影響,其實是很熟悉的。只不過,由于資料短缺,不知道這些瘟疫,到底造成了多大的損害。
而埃及的各種資料,尤其是底萬政府的人口統計和稅收記錄,就能直接補足這部分的認知。
按照資料,埃及的經濟遭到的打擊,可以說是毀滅性的。1389年的時候,黑死病在上埃及爆發,盧克索地區24000個費丹的土地,只有一千個在正常耕作。十年后,瘟疫再次爆發,埃及2200個村莊,有40個完全廢棄,462個稅收減少。農民不是病死,就是驚慌逃走,導致當地根本無法正常征收糧食。
在城市里,小麥的正常價格是60到90迪爾汗,瘟疫爆發后上漲到了360。又過了十年,也就是郭康他們發起遠征之前幾年,同樣的疾病又爆發了。這次,不止糧價上漲,商人還勾結起來,發國難財。而開羅的行政管理人員,不但不進行打擊,還故意袒護糧商,限制其他人運輸糧食進城,導致口糧漲到了上千迪爾汗之多。謝赫得知消息之后,罷免了開羅的總督,還緊急給市民發大餅,把糧價壓到了600左右,但不管商人集團,還是黑死病,都不是他能抗衡的,因此也無法挽救整個局勢。
人口和經濟的損失,對馬穆魯克政權來說,還是比較間接的。最直接的打擊,是馬穆魯克和教法學者等精英人群的死亡。
相對于歐洲,天方教世界的精英階層,在面對瘟疫時,要普遍更加盡責。蘇丹和埃米爾們一般會堅守本地,為了躲避瘟疫而放棄管理職責出逃的人,往往被視為懦夫,受到人們的鄙視,甚至有人被迫又返回崗位。馬穆魯克也往往會被派往一線,維持治安,組織民眾恢復秩序。
宗教學者和管理基層的教士們,在瘟疫期間也很盡責。按照文書記錄,這幾次大規模鼠疫中,烏萊瑪階層始終在堅持履行職責,組織人們祈禱,為死者義務舉行葬禮,安撫恐慌的民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