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音自家中變故以來,先是在牢獄里蹲了三天,之后車馬顛簸,難受得沒半點兒胃口,今日稍得安生,總算吃了頓飽飯。
待晚間沐浴后插上門扇,獨自躺在床榻上瞧著空蕩蕩的屋舍,難免牽掛家人,擔憂他們流放后的處境。但她近來實在勞累,積了太多倦意,好容易安頓下來,沒多久便昏昏睡了過去。
翌日前晌,聞溪等人去為過些天侯府的夜宴排演樂舞,瀾音則被燕管事叫去考查技藝。
瀾音在音律上其實十分擅長。
她的外祖父是音律名家,樂器上十分精通,加之性情淡泊、天賦極高,將詩畫音樂的意境融在一處,當年也曾名動京城。
瀾音幼時受他親自指點,在外祖父過世前,每年有大半的日子待在外祖家里,整日跟著他學習音律。外祖家諸般樂器都有,她初練手法時,琵琶古琴箜篌都曾摸過,最喜歡的還是瑟。
只不過從前瀾音多是在閨中獨自習練,為的是陶冶性情,甚少在人前展露。卻沒想到有朝一日,竟要憑著這點本事自謀生路。
門扇半掩的屋里,燕管事斟了茶坐在上首,旁邊坐著一位男子,瞧著像是樂官的打扮。
瀾音調好呼吸,抬手去撫瑟。
漆描彩繪的一把錦瑟,承載著外祖父的殷重心意,朱弦色澤悅目,質地極佳。
舒緩的樂聲如流水蔓開,一瞬間仿佛將瀾音拉回楚州的府邸。
燕管事的目光掃過她嫻熟的手指,聽著那段樂聲,眼底竟自流露驚喜。旁邊那位樂官也面露詫異,張了張口,想問她這手技藝師承何處,卻又沒敢攪擾。
瀾音垂眸,徐徐演奏。
直到門外傳來慌亂的腳步聲。
急促的敲門聲驟然響起,燕管事原本還沉浸在樂聲里,被這動靜擾得皺了皺眉,卻不得不讓小童去開門。
一位仆婦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燕管事臉色微變,猛地站起身來,余光掃見旁邊的樂官,又竭力鎮定著,拱手道“實在對不住,外頭出了點岔子,今日怕是沒法招待大人了。我先安排車馬送大人回去,等回頭處置妥當了再請大人過來,專門設宴賠罪可好”
那樂官聞言,笑起身道“燕管事客氣了。既是有事,回頭再挑個日子聽曲也無妨。我來時帶了車馬,不必相送。”
說罷,拿了東西拱手道別。
臨出門前,又特地回頭瞧了眼瀾音,見她屈膝為禮,便含笑頷首致意。
燕管事送走樂官,也顧不上屋里還有個瀾音,帶了人匆匆趕往斜對面的雅間。
正是昨日謝玉奴吹笛的那間。
原本青竹掩映的雅舍,這會兒卻亂成了一團,仆從圍在門口,俱是驚慌之態。有小雜役從那邊跑過來,白著張臉,顯然嚇得不輕。
瀾音抱著鶴鳴站在門邊上,猶豫著要不要先回住處,等管事得空了再來。見那小雜役靠近,不由問道“那邊怎么回事”
“嚇死個人那屋里出人命了”
小雜役低聲說著,滿臉驚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