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音聞言,心頭不由輕跳。
她確實拿過一盒茶葉。
是初到外教坊的那天晚上,她盥洗安歇之前曾將屋中稍加清掃整理。
從楚州送來的衣裳首飾都歸置在箱籠里和妝臺上,原先放著的香爐等物則按著她的喜好擺在顯眼的位置,倒是靠門口的長案上擺著一盒茶葉,瀾音瞧著像是新封好的,一時間拿不準這是不是給她的。
便在那時,周小螢過來串門了。
東西廂房門戶相對,入夜后院里燈盞明亮,周小螢散了發髻,一邊拿梳篦徐徐梳弄頭發,一邊同她閑聊。
見著那盒茶葉,周小螢倒想起來了。
“這茶葉原是給謝玉奴姐姐的。先前鋪子里送過來時,她正在臺上吹笛子,后來又忙著去待客,我便幫她拿了回來。原想著得空時給她送去,順手擱在了這兒,倒給忘了。”
周小螢說著,又遠遠打量那茶葉,笑道“這可金貴著呢,咱們自己都舍不得喝,多半是以體己茶的名義拿來招待客人。不如你給謝姐姐送去吧,正好跟她打個招呼,反正往后都在樂部,總要熟悉起來的。”
說完,她仍篦著頭發走了。
瀾音便將茶葉送去隔壁院子交給了謝玉奴,因只是極小的插曲,也沒放在心上。
誰知今日陸修竟會問及此事。
瀾音心中直覺不妙,下意識問道“那茶葉怎么了”
“你只說,可曾拿過茶葉。”陸修沉眉。
瀾音沒法子,心知牽扯命案的這種事情簡略不得,便將緣故詳細說明白。
那執筆的隨從竟也耐心,筆鋒游動間將她所說簡要寫明。末了,又朝她道“過來瞧瞧,若寫得無誤就按個手印。”
瀾音依言過去瞧了,見他所寫并無錯漏,便在上頭按了指印。
陸修隨即起身,神色也為之稍松。
“該問的話都問完了,你們在外面等我。”他淡聲吩咐,等那兩位隨從帶上門出去,才將目光挪向瀾音。
比起雨夜獨自抱膝蹲在屋檐下,埋著頭孤苦無依的落魄模樣,她如今的氣色倒好多了。
那身銀紅灑金的披風正合初冬時節穿,上好的錦緞自秀肩垂落,胸口系著的絲緞蝴蝶結下,是淺色錦衣、玉色羅裙,隱約可見束帶勾勒出纖秀腰肢。比起記憶里十四歲的少女,她確實長開了好些,身段兒日益窈窕。
那張臉也更漂亮了。
雖說不像記憶里那樣愛笑瞇瞇瞧著他,明眸善睞又靈動照人,眼神卻比從前添了稍許沉靜。雖經變故,黛眉下的雙眸倒仍清澈見底。
只是畢竟被伺候慣了,從前由丫鬟仆婦變著花樣梳弄發髻,如今卻只會拿珠釵將鴉色青絲簡單挽起。
也或許是家里遭了變故,無心梳妝打扮。
陸修覷著她的眼神清冷如常,只借著周遭無人,肅容道“你可知那富商是因何而死”他稍稍傾身湊近些,將聲音壓得更低,“你送的那盒茶葉,藏有劇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