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女子來說,出嫁是賭博,是冒險,是第二次投胎。
而成長中最重要的親人,卻在方靜寧出嫁前這樣重要的時刻傷她的心,她怎么可能不痛苦,不困惑。
方靜寧在族中長輩們跟前完全是在逞強。
一個人獨處時便再也控制不住情緒,黑夜不斷放大她的痛苦,哭得不能自已,眼淚好似流也流不盡。
李嬤嬤從傳出嫁妝出問題,便沒在方靜寧跟前露面。
小荻氣憤難消,又為方靜寧委屈難過,跪坐在邊上哭勸“娘子,您別哭壞了眼睛啊娘子,求您了”
方靜寧手指死死地攥著胸口處,哭得要厥過去似的。
“娘子,您別嚇婢子”
小荻害怕,慌張地喊人。
門打開,李嬤嬤急匆匆地走進來。
她看見方靜寧的情況,一驚,擠開小荻,伸手拍撫方靜寧的前胸后背,一下一下地順,又催促小荻,“還不去找管家,請大夫來”
年長的嬤嬤比年輕的婢女們經事多,有事時,到底穩得住。
“啊好,我、我這就去”
小荻起得猛了,身子晃了晃,還沒穩住就趕緊往出跑,又在門檻上絆了一下,抓緊門框才沒跪倒。
但她腿軟,便又叫了個二等婢女快去找人。
婢女跑出去,沒多久,又返回來,身后跟著去而復返的翟氏。
翟氏剛才走了,心里始終放不下,以防萬一便著人去請了大夫,還沒到。
她走進屋,緊張地詢問“如何了”
方靜寧緊閉著眼睛,淚水不斷地從眼角流下,身體輕微的躊躇,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這才格外的嚇人。
李嬤嬤不懂分辨她的情況,只能病急亂投醫,又是按她的人中,又是掐她的虎口,拍她的肘窩。
就這么反復折騰了一氣兒,大夫終于來了。
李嬤嬤趕緊給方靜寧整理起衣衫。
小荻見狀,進里間抱了個薄被過來,蓋在方靜寧身上。
李嬤嬤給了她一個“還算有眼色”的眼神,確定妥當了,才讓小荻請大夫進來。
大夫給方靜寧把過脈,扎了幾針,方靜寧便昏沉沉地睡去,神色也舒展了些。
翟氏、李嬤嬤等人微微松了口氣。
大夫又開了張藥方,隨即叮囑她們切勿再讓大悲,易傷肝肺,又說得釋放,不能由著她內傷成疾。
方靜寧是有一些弱癥,源于心病,說嚴重不嚴重,但要是不調理,放任下去小毛病變大病,便會成麻煩。
可心病難醫,除非她自個兒想開。
大夫診治完便離去。
李嬤嬤安排人抓藥熬藥,小荻守在方靜寧身邊,翟氏看方靜寧沒有大礙,暫且回去。
她們原想先瞞著些方景瑜,免得他小小年紀跟著憂心,再也鬧起毛病便不好了。可府里這么大動靜,宅子里下人們又都在議論紛紛,還是入了方景瑜的耳。
方景瑜跑到了方靜寧的屋子,不顧李嬤嬤的勸阻,趴在姐姐的床邊不錯言地盯著她瞧。
方靜寧睡得并不安生,眼角一條淚痕,額角兩鬢處的頭發濕成捋。
方景瑜死死咬著拳頭,默默流淚。
他心里,外祖家是親戚,但真正的親人,只有姐姐一個,姐姐也只有他一個。
他們相依為命。
姐姐病,他極害怕。
外祖家在姐姐的嫁妝上動了那樣的手腳,他又憤怒,偏年幼無力,完全不能為姐姐承擔、分憂。
年紀小的孩子心中,錢財外物從來不是最重要的,可此時此刻,方景瑜只想快一些長大出息,能為姐姐遮風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