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鹿的青竹笠上跳動著細碎光斑,他沒有回應這名男子的話語,只是突然摘下自己的這頂笠帽往后丟了出去。
青竹笠上綻放著真氣的輝光,瞬間崩裂,一蓬銀色的細針和碎裂的竹片一起炸開,在空中紊亂的飛舞。
碎竹紛揚的后方道上,一名老者穿著一件不合時令的灰布長袍,袖口和領口被汗漬浸得發亮,偏偏腰間卻系著條素紗汗巾,他布袍微敞,被風一吹就透出里頭紫巍巍的肚皮,活像只褪毛的老蟾蜍。
最扎眼的是他頸間掛著的銀針囊,尋常醫者用牛皮縫針包,他這囊竟是用未足月的羔羊胃袋硝制而成,半透明的囊身上還看得見未剝凈的毛細血管。
在安知鹿警惕的回首時,這名微弓著身體的老者正從這個針囊里挑挑揀揀,抽出了三根針尾綴著紅纓的手指粗細的長針。
他的老臉像是被烈日曬裂的泥胎,每道皺紋里都嵌著黑褐色的汗垢。
見著安知鹿轉頭過來,他咧嘴笑了笑,“這人倒是的確有些扎手。”
聽他出聲似是顯得有些忌憚,而且他此時捏著那三根飛針的時候,給人的感覺,哪怕是要出手也是丟出這三根飛針,然而他說話之間,數只灰色的飛蛾卻是悄然從他的左腳褲腿之中鉆出,貼地飛起,朝著安知鹿飛了過來。
安知鹿猛然跺了跺腳,一股肉眼可見的氣浪在他腳下炸開。
他的身體往一側掠出,與此同時,被氣勁撞擊的那些灰蛾紛紛爆開,腹腔之中一團團黑水濺射。
“有趣。”
北側響起一名女子的聲音。
那女子從一株柏樹后方轉出,她面上戴著的也是一個柏木制成的面具,細密的紋路扭曲著,在樹影之下,讓人看了就有頭暈目眩的感覺。
她身上穿著緊身的玄色勁裝,袖口有金色絲線繡成的花紋。
她的腰間纏著一條長長的黃玉色骨鞭,此時伴隨著她的呼吸,這條骨鞭上不斷浮現出朱砂色澤的符紋,那些符紋是一圈圈的,就像是無數細小的眼睛在不斷的張合。
“傳遞給我們的情報有誤啊。”
這女子的聲音有些沙啞,卻很好聽,帶著一種莫名的誘惑力,“這人怎么可能六品都不到。”
“怎么,你怕了?”道路正前方的那名年輕男子微嘲的笑了起來,“你要是現在就走,我們的賞金還能少分一份。”
女子笑了起來,“我只是覺得更有意思了,跑這么遠的路,若是對手太弱,那也實在太無趣了些。”
“你是皇陵守夜人。”這時候安知鹿卻突然出聲,他看著這名女子,聲音微寒道,“是什么人讓你對付我?”
女子倒是微微一怔,“你怎么知道我是皇陵守夜人?”
“你穿的靴子是皇陵守夜人的血壤靴,你身上這骨鞭的鐵扣刻著貪狼紋,那你這骨鞭自然是人修行者人骨煉制的驅鬼鞭。你這衣衫應該就是尸蠟法衣,袖口的金線繡著十二時辰刻度,但子時和午時的位置是調換的,這是守夜人陰陽倒轉的標記”安知鹿寒聲道,“皇陵守夜人竟然擅離職守,刺殺軍方人員,你不怕被誅九族?”
“不愧是幽州名將,你看著粗魯,沒想到還心細如發。”
女子又笑了起來,“那現在怎么辦呢,這身份一下子就被你看出來了,只能盡快把你殺了,就是不知道你知道我這些東西的來歷,又能夠擋住我幾招呢?”
她沙啞的笑聲之中,腰間的驅鬼鏈活物般游動起來,九節人骨鞭在空中敲打出打更半的聲響,第一聲咚響時,她身上法衣驟然涌起一股股陰氣,接著這骨鞭嗒的一聲響,一縷縷陰氣呈現錐型,從四面八方落向安知鹿的身體。
這些陰氣還未真正落在身上,安知鹿已經感覺到周身穴位仿佛被冰錐刺入,真氣已經有凍結的跡象。
嗡!
骨鞭再發異音,這聲音并不響亮,但安知鹿的大腦在此時卻是突然空白,那些陰氣便順勢沖涌在他的身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