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下詔改元了嗎?」一大早,陳有根見到梁芬時,第一句話便是詢問改元之事。
「未曾。」梁芬坐了下來,說道:「興許要徹底料理完西域才會改元吧。」
「那就是貞明八年(341)。」陳有根點了點頭,在一份公函上寫下了日期。
衙署內空空蕩蕩的,大部分官吏都回家過年了。他倆過年也休息了幾天,不過到了正月初七的今天,就不約而同地來上直了。
老陳六十多了,但看起來氣色居然沒有七十多的梁芬好,直讓人懷疑他倆到底誰先走。
但這事也沒辦法。
有的人就是長命,比如當年劉淵的師長、上黨崔游,九十三歲被要求出山做官,拒絕后很快就去世了。如果劉淵當時不去打擾他,說不定還能多活幾年。
梁芬看樣子就是能活,陳有根也不得不服。
「年后需往荊州、徐州、平州派出人手,考察山川地理,以何人為佳?」陳有根問道。
梁芬不緊不慢地拿出茶餅,先故作陶醉地輕嗅一番,然后慢條斯理地開始親手煮茶。
就在陳有根火氣漸升,快要不耐煩的時候,梁芬終于說話了:「讓東宮臣僚歇息一會吧。此事可支使朝廷官員來做。材官校尉、少府、六部,那么多官,都可以任事。」
陳有根默然無語,片刻后認可了這句話。不過具體人選,還得再斟酌斟酌,
尤其是平州那個地方,并不算很太平。另外,東宮不能沒有任何一個人參與,這說不過去。
「我聞崔燾在旅順,尚未起行,不如就讓他在平州踏勘吧。」陳有根突然說道。
梁芬坐在茶鼎前,慢悠悠地留著茶沫,道:「可也。」
崔燾是太子洗馬。去年十月,他帶著大量禮品抵達蓬萊,坐船前往旅順燕王邵裕在冬月過生日,故有此行。
這會遼東大雪紛飛,天氣寒冷,崔燾便沒有急著回來,而是住在旅順,等明年開春后再行回返。讓他在遼東考察山川地理,確實非常合適。
「《風土病·朔州篇》要加緊了,最好今年年底整理完畢,明年刊印,不然天子怕是要催促。」陳有根工作熱情極為高漲,繼續說道。
「天子不會催的。」梁芬說道:「朔州多胡部,話都說不利索,又怎么能說出有哪些病癥呢?天子明事理,必不會催,且放寬心。」
陳有根張了張嘴,又什么都沒說。
房間內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片刻之后,梁芬親手倒了一碗茶,端到陳有根面前,笑瞇瞇地說道:「人啊,不能太急、太躁,急則傷神,躁則傷身。東宮就你我寥寥十余人在辦公,忙個什么勁?」
「我軍中出來的,最見不得事務積壓。」陳有根說道。
不過他還是對梁芬道了聲謝,接過茶碗后,飲了一口,道:「而今市面上諸色茶種并起,什么義興茶、蒙頂茶、鐘武茶、淮南茶,林林總總數十種,幾讓人眼花繚亂。然老夫喝來喝去,卻覺得沒甚差別。」
梁芬忍俊不禁,道:「差別確實不大。不過有時候,人就是愿意為了那一點差別,而花費高價。」
在梁芬的插科打渾下,陳有根也擱下了毛筆。兩個老登坐在衙署中,沐浴著冬日難得的暖陽,喝著溫熱的茶水,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直到近午時分太子抵達。
「殿下。」倆老登正準備去吃飯呢,雖然有點早,見太子來了,立刻起身行禮。
「無需多禮。」太子邵瑾和他倆很熟悉了,坐下后便看向陳有根,道:「陛下令春耕后調發府兵,不知陳公可曾知會諸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