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邵勛的第二封剛開始寫的時候,第一封信已然送到了高昌。
趙王邵正在大隊人馬的護衛下,通過天山孔道,返回伊吾郡,
此道位于天山東段(今巴里坤山,或巴爾庫山),西南距伊吾百余里,是自伊吾通往山后的最主要孔道。
入山之前,邵剛剛巡視完山后的金滿、蒲類二鎮,并與車師后國的王公貴族們一起打獵、練兵。
車師后國的態度整體還算不錯。他們很清楚金滿鎮、蒲類鎮設立后,國家東境就和他們沒太大關系了,因此主動收縮,盡可能保住剩下的不到一萬人。反正東面多為烏孫、大月氏后裔,本來就是附庸統治,不是很聽話,而今丟失了,倒也沒那么可惜。
邵勒在山后待了三個月,親自查驗了各個墾區,并在農閑時組織丁壯,進行了長達半個月的軍事訓練。
老實說,他很喜歡山后這片土地。夏季雖有烈日,但躲在蔭涼處就十分愜意。可在高昌,這樣的地方是不存在的,躲在樹下、坐在葡萄架下還是很熱,你得躲到地窖里去。
再者,山后的雨水貌似比較多,相對應的,河流、湖泊、沼澤也更多一些,尤其是在靠近天山北麓的這一片,似乎因為高山的存在,因此「搶奪」了高昌、伊吾二郡的雨水,導致這里較為濕潤一當然,也僅僅是在西域較為濕潤罷了,和中原還是不好比。
越過孔道最高處后,邵尋了個草木旺盛之處,停下來休息一會,順便閱覽一下剛收到的信件。
有些是從龜茲、焉耆那邊轉送回來的。
高昌國在兩地各派了一名官員,隨時聯絡。自然,他們也會在當地記錄一些見聞,整理后定期發放回來。
大部分都是有關風土人情的,邵已有相當程度了解,看的時候并不怎么上心,只得知一批康居故地上的貴人來到了龜茲,說是要前往洛陽,面見天子。
這倒稍稍吸引了他一些興趣。
比起洛陽朝廷的大部分官員,能熟練讀寫粟特文的邵掌握了更多的第一手資料,而不是經他人口述、轉譯后的走樣資料。
他很清楚康居國已經完了,那邊現在就是一盤散沙的城邦自治狀態。
貴霜勢力幾乎完全退出,波斯人面臨著多線作戰的窘境,有心擴張,但無法在一個方向投入大量的兵力、人力、物力,因此只能采取附庸統治的方式施加影響力,但一點都不牢靠。
胡尚未完全崛起,他們野心倒是很大,無奈人口、兵力都嚴重不足,一口吞不下康居國那么大的地盤,于是只能和波斯人一樣,維持康居諸城邦表面上的獨立,實則暗地里施加影響力。
但他們的手段和波斯又有區別,更準確地說,稍顯赤裸裸了一點,場面工夫做得不好。
比如,他們向多個城邦收取一種叫「年金」的賦稅,承諾保護他們的安全,如果需要他們打仗,再支付一筆錢。
至于聯姻,做得比波斯人還多。他們似乎不太講究這個,更覺得城邦的貴人們生下帶有胡血統的繼承人更有利于他們取好處。
康居諸城其實也不太愿意被波斯、胡吸血,但他們沒辦法,因為沒有域外大國支持他們,直到庾蔑使團的到來。
想到這里,邵輕嘆了口氣,
這些康居城邦王公們其實也不是善茬,此番東行,目的很復雜。既有可能是真心想引大梁朝為援,畢竟他們兩次擊敗了胡,消息多半已經傳到西邊了,另一種可能則是拿大梁朝來壓價,讓波斯、胡不要逼迫他們太狠。
沒人是傻子,一切都是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