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寧平靜的聲音入耳,崔賢奴依舊俯首,等著郭寧接下去的言語。
可等了半晌,竟無下文。四周唯有荒涼河灘上,勁風陣陣之響。
這廝,就只這么輕飄飄一句沒別的了
既知我家郎君給出了厚贈,難道該當場表示受寵若驚,然后再懇求效勞的么聽說此人原本只是昌州烏沙堡的一個甲軍,區區卑賤漢兒,竟敢如此拿大
聽他的平淡口氣,說什么“多謝“我看,也不像是真有感謝的意思
崔賢奴試著在臉上擠出一點笑容,想再寒暄兩句,卻怎么也忍不住心頭的不快。過了會兒,他重重地“哼”了一聲,稍稍拱手道“那就這般,告辭。”
他轉身起步的時候,還盼著郭寧知道自己失禮,趕上來挽留。可走出十余步,耳朵豎得快要發疼,都沒聽見郭寧的半點動靜。
一行十余名仆役隨著崔賢奴,往河灘盡頭傾斜土坡方向去了。
郭寧并不送行,就這么站著,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連綿枯黃葦條之后。
汪世顯也沒想到郭寧會這般待客,當下問道“怎么六郎你和他有仇”
“我見過這位崔先生的。“郭寧淡然回答。
“哦”
“去年十二月頭上,我去渥城縣請見徒單刺史,想要陳述統合安州潰兵,組建都軍司的方案。結果給門子送了五兩銀子,只見到了這位崔先生。而他才聽我說了兩句話,就把我趕了出來想必,他是懶得聽一個區區甲軍的胡言亂語吧。這會兒看來,他甚至都不記得曾見過我了是不是很有趣”
汪世顯只能大搖其頭。
郭寧看看被放在碎石灘上的箱籠“世顯兄,來搭把手。”
汪世顯趕緊過來幫著搬運。
他的左手小指被蕭好胡砍斷了,稍稍用力,傷口便撕裂般疼,忍不住叫了一聲。呂函在后頭遠遠看著,這會兒帶著馮氏和那個粗壯婦人小跑過來幫忙。
幾人都累出汗,才把諸多禮物收拾起來。
豬羊之類,被孩子們興高采烈拖到后頭圍欄。箱籠都擺在郭寧屋里。
箱籠有四個。頭一個里面,裝了若干刀槍武具,還有一把角弓和數十支長箭。第二個箱籠里,是鐵制工具如鐮刀、斧頭、錘子、鐵鍋之類,還有兩匹布和一包紙張筆墨。第三第四個里頭,則是粟米、大米和咸鹽、豆豉。
顯然徒單航是下了功夫的。他在蕭好胡死后,立即就做出了反應,而拿出的禮物,還都是專門挑選出的,郭寧眼下確實需要的好東西。如今的世道,這等有用的物件,比什么金銀珍玩都強。
可惜郭寧并不會被他打動。當日的郭寧,確曾滿懷報效大金的熱情,但現在的郭寧,已經和原先大大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