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泰自有宗族家丁武力,但他也很清楚,這種家族武力無法與楊安兒的虎狼之師正面對抗。
朝廷若不能立即遣軍來援,楊安兒縱橫太行以西,燕山以南,除了一個屯駐重兵的中都,他想打誰就能打誰。任何力量在鐵瓦敢戰軍面前,都不比一個雞蛋更堅固。
因為楊安兒所在的定興縣距離雄州不遠,何泰立即就帶著自家老小和諸多下人、仆役,一口氣趕到新橋營暫避。
與他一起的,還有何氏掌控的一些保甲兵力和埽兵。其中有不少,是何氏歷年來招募的勇士,身具不凡的武藝。
粗略估算,以何氏為首,加上新橋營的俞氏、保州金臺驛劉氏等,加起來手里的鄉勇將近千人,還有騎兵五十余,也算是不小的力量了。
何泰仰脖一飲而盡,呵呵笑道“顯純,你且等著。那楊安兒要起兵造反,必定四處挾裹地方上的壯勇,而咱們這一帶,說起壯勇,無非是那些潰兵。所以楊安兒與那郭六郎,是非得較量一番的,此前在故城店的交鋒根本就不算什么,惡仗還在后頭”
俞顯純苦笑道“這樣的話,豈不更麻煩”
何泰招手,示意婢女過來,把酒滿上“不麻煩,不麻煩。讓他們廝殺去,殺得疲累,殺得損失慘重了,朝廷的兵力也該到了。到時候,他們一掃而空,這偌大的地盤空出來,不正好供我們施為”
他語重心長地道“顯純你要明白,這些強橫之人,在本地只能威風一時。他們是遲早會刮過的風雨,而我們,才是扎根于這片土地的林木,我們的長處,不在枝繁葉茂,而在根深蒂固”
俞顯純暗中嘆氣。
根深蒂固
這些鄉紳大豪來時,甩開了地方上的百姓不顧,只求保護自家的安全。如今新橋營外流民數以千計,其他地方還要更多。一旦人心喪亂,百姓們哪還會記得與地方鄉豪的關聯上下之間離心離德,真到了壞事的時候,有人要掉腦袋的
想是這般想,俞顯純連連點頭“何老高明”
他正要措辭繼續夸贊,外頭的仆人連聲嚷道“俞二爺回來了”
自從楊安兒起兵,俞景純便領了精細之人,前去探看。這一去就是五六天的工夫,也沒什么消息傳回來。俞顯純兄弟情深,一直有些憂慮,只不過不行諸于外罷了。
這會兒聽到仆人報來好消息,俞顯純連忙道“快請二爺入來”
片刻之后,俞景純當先步入廳堂。
俞顯純隨手取了了一個杯盞,倒了酒,哈哈笑著迎上去。卻見俞景純踏入廳堂之后,向側方一讓,稍稍躬身。
在他的后頭,一名年輕人闊步邁入。
這年輕人身材很高大,穿一件圓領袍子,戴著黑紗軟腳幞頭。他約莫身上帶著傷,所以行動有一點點不便,但舉手投足的意態卻很閑適。當他踏入廳堂,環視眾人一眼,眼神顧盼間閃動的銳利光芒,又讓俞顯純心中一寒,感覺出殺氣騰騰的意味。
這處廳堂是俞氏大宅里的正廳,但布置在廳堂周圍的護衛,大都是何泰的人。
此時眼看這年輕人甚是陌生,身后還帶了幾個身份莫明的隨從。一名何泰親信的護衛素來驕橫,立即從側面上來道“你是何人且通報了姓名”
一邊說著,一邊伸手來攔。
這動作未免無禮,終究這里是俞氏的宅院,哪容得何氏的家丁擺出主人架勢俞顯純眉頭一皺,立即便要起身緩頰。
卻不料年輕人腳步不停,而他身后竄出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猛地揮動斧子,劈頭蓋臉地砸了下去
誰也沒想到有人忽然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