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此前皇帝在大安殿中身死,尸體一直就扔在殿內,也沒人管。
郭寧所部殺入宮城以后,大部分時間沿著城墻往來廝殺,鮮少進入皇城深處。待到胡沙虎所部或死或降,皇城里頭便稍稍安定,想來這時候皇宮里的皇子皇女們反應過來,開始哭爹。
郭寧倒不在乎一個死皇帝。不過,既然宮城在自家掌控,倒也確實得防備著點,不能出什么簍子落人口舌。
他環顧四周,看看自家下屬們,最后朝向駱和尚“慧鋒大師,今晚你有什么事么”
“沒事,我打算要去睡了。”駱和尚隨口道“適才和韓煊說好了,他值守上半夜,等我醒來替他。”
“值守的事,讓李二郎去做。”郭寧拍了拍駱和尚的肩膀“有件大事,須得慧鋒大師出馬。”
“呃六郎,你說。”
“死在大安殿里的,畢竟是個皇帝,不能完全沒人看顧。另外,說不定有胡沙虎的殘部潛藏在皇城內部,萬一夤夜生事,很可能引發其它麻煩。所以,大師你帶些人去大安殿駐扎一晚。既是看守,也作鎮壓之用,只消這一晚無事,明日便可移交給有司。”
駱和尚摸了摸頭皮,稍稍愕然,隨即想到,這事情,還真只有自家這個僧人比較適合。
駱和尚本人酒肉不能少,經書從不碰,可不管外人怎么看,他自己卻一直是以僧人自居的。當下他高喧一聲佛號“善哉,善哉,灑家這就走一趟。”
郭寧叫住他,拿了鐵骨朵放到他手里。
“我們今日收編了不少俘虜,那些全都是兇悍之輩,各部將校一時管不過來,也是有的。大師持我的鐵骨朵去,這一晚但有在皇城鬧事的,無論是誰,直接錘殺即可。”
說到這里,郭寧看了看靖安民。
靖安民連連點頭“就這么辦六郎說的,便如我說的一樣”
駱和尚拿著鐵骨朵走了,說要先去換一身僧袍,也不知他在軍中哪里找得出僧袍來。
而靖安民和杜時升,陪著郭寧往甕城里去。
郭寧和靖安民所部控制整座宮城以后,各處城門、要隘都要布置兵力,不能疏忽。留在東華門外甕城的就只剩下了傷員們。
此時一行人穿過長長的甬道,落地的腳步聲在空曠而陰暗的宮墻間往來回蕩,久久不息。
走了一陣,杜時升終于忍不住問道“郎君,大事不是已經定了么難道,今晚還會有什么事發生”
“進之先生注意到了。”郭寧微笑道“大事雖然定了,還有些小事要收尾還請先生莫要怪我隱瞞,那些都是早就安排好的,應當就在今晚。”
一旁的靖安民奇道“怎么今晚還有什么事”
郭寧慢慢向前走著,走了兩步,站定說道“當日進之先生勸我說,咱們的力量,不敢輕易牽扯進中都的漩渦,尤其那些皇族間的弒殺之事,不要輕易去做,因為一旦做了,就很難脫身。進之先生說的很對。”
他轉向靖安民“安民兄應該也知道,我到中都,是來撈好處的,卻不想真在這里耗著你剛才也看見了,這滿城、滿朝都是心懷叵測的庸碌之人,消耗時間精力與他們糾纏,不值得。”
靖安民吃了一驚“然則當日進之先生說的那些”
郭寧笑了起來。
他自然知道靖安民說的是什么。
那一日里,郭寧正被蒙古軍窮追不舍,而杜時升為了催促靖安民等河北大豪出兵支援,頗吹了牛皮,說了不少蠱惑人心的大話。看起來,不止苗道潤和張柔為之動心,靖安民也是蠻動心的。
“進之先生說的那些,也沒錯。”他輕松地道“不過,兩途各有利弊,端看安民兄作何選擇。”
他站在城墻的陰影下,轉過身來看看杜時升,再看看靖安民。
杜時升和靖安民也凝視著郭寧。
他們早就習慣了在郭寧的眼神中,看到常人難以承受的果決和兇悍。但這會兒,郭寧的眼中兇悍稍稍收斂,卻帶著格外的譏誚,顯得深沉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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