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蒙古軍太遠,而郭寧所部很近,他們親眼見過郭寧所部的厲害,就有盼頭。而這股盼頭本身,就是對抗蒙古人最好的武器
汪世顯甚至看到,許多壯丁已經拿著分發到手的武器,在各處營地的柵墻后頭列隊了
這種時候汪世顯如果慌亂,百姓壯丁們就會慌亂;但如果汪世顯鎮定自若,百姓們各守營壘,這群騷韃子看似張牙舞爪,又奈我何不過百騎罷了
終究軍心可用,民心可用。
而汪世顯該做的,就是將其作用慢慢地發揮出來
“傳令,就說蒙古軍數量稀少,各營只需據守本處,擊退偷襲的狂徒即可”
“傳令,今日守營牢固的,晚上賞酒賞肉有斬蒙古騎兵首級的,賞錢一貫”
有傔從在旁嘀咕“是不是賞的少了點”
正因為賞額開得少,才能讓軍民百姓放心汪世顯冷哼一聲,也不解釋。
幾名傔從奔往墩臺后方的望樓傳令,汪世顯又向他們大吼道“不要用旗語,讓各處戍臺上的士卒喊起來要喊得響亮,讓闔營百姓們都聽清楚”
于是,數人大喊,數十人大喊。此前領著百姓們修建工事,這會兒分散在各營的將士們也都大喊“守住營地別動守住了,晚上就有酒肉吃殺一個蒙古人,賞錢一貫”
岱爾巴圖策騎奔走著,忽覺哪里不對。
這種感覺好象是心悸一樣,突如其來,令他差點在馬上存身不住;事后回顧,卻又找不到征兆。
哪里出了問題
他努力想著,縱馬繼續向前。
耳畔有風聲響起,他下意識地往低處俯身,避過一支箭矢,隨即又揮刀砍死了一個慌慌張張從眼前跑過的農人。這一刀切入的位置較低,刀鋒所過之處,那農人的肚腹開了個大口子,頓時臟腑橫流。
岱爾巴圖催馬向前,把落地的臟腑踏得稀爛。馬蹄踩踏下去的軟和感覺,讓他大笑數聲,很是痛快。
笑了兩聲,他猛然發現了問題在哪里。
人呢
這個農人死后,眼前就沒敵人了
那些本該在縱橫道路間哭嚎逃竄的人呢全都躲回營地里去了
不該啊,我剛殺入營壘,就連續攻破了兩處營地,砍殺了無數持刀槍者,然后把剩下的人都趕出來了。他們應該散播驚恐的情緒,使得其他漢兒也開始奔逃啊這些人怎么就不見了
岱爾巴圖猛然勒馬。
他們這一行騎隊,勢如破竹地往來沖殺,騎隊所經之處,鮮血浸透土地,幾乎形成暗紅色的泥沼。而殘缺不全的肢體、碎裂的頭顱、被拋棄的兵刃橫七豎八地散落。
但前方,沒有人了。
好幾處高大望樓上,都有漢兒士卒正在大聲叫嚷。嚷的是什么,岱爾巴圖聽不懂。可伴隨著叫嚷聲,岱爾巴圖再看左右的道路那里也沒有人了。
岱爾巴圖隨便選了個通向主道的輔街,呼哨一聲,領著部下們疾馳通過。
輔街兩旁的一道道柵欄后頭,出現了密密麻麻的人。他們拿著粗劣的長槍,隔著柵欄擺出戳刺的姿勢。他們的眼里有恐懼,嘴里亂嚷不停,卻偏偏不肯逃出營地。于是,岱爾巴圖就沒了輕松揮刀砍殺的機會。
岱爾巴圖也不太容易殺進營地。畢竟那柵欄上擱這的槍刀如刺猬也似,阿勒斤赤們大都不披重甲,硬沖進去,難免要死幾個同伴。
身為阿勒斤赤的首領,岱爾巴圖一向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無論敵人的,還是己方的。可這會兒他忽然感覺,這樣不太劃算。
沖進營地里又如何哪怕砍殺了一個營地所有人,接下去還得面臨一個個嚴整的營地。難道一個個砍殺過去這片營壘里有多少人幾千上萬那是要累死人的
嘿,萊州這地方的漢兒,既狡猾又膽怯。他們什么也沒做,就只是不動彈,可我好像,拿他們沒什么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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