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來到東京之后,他的日子確實非常不好過那就太好了。
可以繼續加壓。屢受打擊,情緒又得不到紓解,這個年齡段的青少年意志力比看起來薄弱,質疑和攻擊可以簡單瓦解他們的防御。
那就這樣說
“這一點,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嗎”看向唐澤的雙眼,風戶京介直言道,“我跟隨老師學習的時候,他已經攻克了自己在臨床領域最大的難題那就是你,唐澤昭。”
唐澤昭的自閉癥,是唐澤一川投身于這個領域的開端,這是他們整個學派都很清楚的事實。
但考慮到唐澤學派并不是公開的組織,這條信息,很容易就可以包裝成自己是唐澤一川信任之人,這是對方透露給他的隱私。
唐澤倏地抬起頭,繃直了脊背,做足了震驚又畏縮,不知道該從何問起的反應。
嗨呀,來了,意圖真明顯,不就是想將話題帶到唐澤真實病史上嗎
確實是個人渣啊,風戶,真是不讓人失望。
“抱歉,我沒有侵犯你醫療隱私的意思。但是我想,現在的你一定明白,老師為你進行的治療是多么艱難又偉大。這是一種開創性的方法,也是后來老師很多研究的,在不友好的輿論環境下完成了這個課題,他為此付出的心力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唐澤君,不管別人如何質疑你的父親,你都要堅信這一點。他比誰都愛你。”
風戶京介的這段話,同樣是隱含了一些惡意的。
他說得很懇切,很真情實感,像是位諄諄教誨的師長,在教育年輕的孩子,告訴他,你父親有多么值得尊敬。
但是這段話隱含的意思就是,我比你更理解你父親的事業與苦衷,你的質疑不是在質疑我的身份,而是在質疑你父親的成就,我和你父親是一邊的,你是不懂事的孩子。
這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屬于長輩的優越感。
唐澤握在杯子上的手一下收緊了。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吸了一口氣,唐澤躲避開了風戶京介的雙眼,慌亂地解釋說,“只是,以您的年齡來考慮,您成為醫生的時候,我父親應該還沒有涉足心理學的領域”
“一切都是命運惡劣的玩笑,唐澤君。”臉上的笑容帶上了感傷和神往,風戶京介流露出沉浸在往事中的表情,用娓娓道來的口吻開始說起自己的事,“和老師一樣,其實七年前的我,是一名神經外科醫生。七年前,因為一次意外,我永遠失去了繼續做外科醫生的機會”
擺明了立場和態度,接下來就到了放低身份,拉近距離的步驟。
有什么比他被毀滅掉職業生涯,被迫在陌生的領域重新開始,更容易令同樣遭遇了重大挫折的年輕人共情的呢
只要唐澤表現出了被震撼、被觸動的神色,下一步就可以動用“我經歷了這些依然走到了今天這步,你才哪到哪,輕言放棄還太早了”之類的大招了。
這也是殺人誅心的一句話,表達再溫和,內核也是與批評自殺者太幼稚經歷太少,因為一點事就要死要活是類似的。
否認對方的磨難,用痛苦去比較痛苦,給痛苦分出三六九等,對身處校園還沒有那么多閱歷的孩子來說,是尤其容易令其丟盔棄甲的精神壓力。
自我感覺良好,認為節奏盡在掌握之中的風戶京介適當地綻放出釋然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