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重器府里的管家叫杜少鋒,名字聽起來是個少年人,但已經六七十歲。或許他年輕的時候真的鋒芒畢露,但是幾十年后,早已經圓潤的好像一塊河道里每日都被沖刷的石頭。
“王爺為何見我?”
安爭問了一句。
前面領路的杜少鋒笑道:“王爺仰慕道長在拍賣會上的風采,早就想請道長來府里一敘。但是道長這幾日太忙了些,各大家族的人輪番上陣,所以王爺只好等著。”
王爺只好等著?
這句話之中,多少辛酸悲涼。堂堂大羲的親王,想情人吃飯,居然要排隊了。
安爭進了客廳,杜少鋒讓人上茶隨即告辭,不多時穿著一件常服的陳重器便舉步走出來,一臉的笑意,從他臉上看不出來有多少憂愁。安爭很佩服自己,在這種時候還能心平氣和,居然一點兒憤怒都沒有。
或許仇恨到了深處,已經習以為常。
“道長請坐。”
陳重器道:“我知道道長這些日子都很忙,所以也不敢耽誤道長太多時間。只是有幾句話想問道長,占用不了道長多少時間。”
安爭道:“王爺請問。”
陳重器坐下來,沉默了一會兒后問道:“玉虛宮求道,可得長生嗎?”
安爭搖頭:“世上無長生。”
“為何?”
“只要有人,便不能長生。王爺便是孤單一人,尋一僻靜處一人修行,也不可能長生。人多,是非多,有恩怨有情仇,所以誰也不可能長生不死。若是一人修行,最后多半是自我了斷,因為活著沒有生趣。”
陳重器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多活幾年也不成嗎?”
安爭道:“多活幾年,有些時候便是奢望。”
陳重器看了安爭一眼,然后又問:“道長,佛宗的人說,若是做了錯事,幡然悔悟,日日反省,不再做惡,便可立地成佛。這句話,如何?”
“不如何,屁話而已。有人日日行善都不得善終,憑什么做過惡的人幡然悔悟就能有好報了?日日反省,當初何必要做?既然明知道是錯事還做了,又怎么可能真的反省悔悟?”
陳重器身子微微一顫,搖頭道:“道長,真的不會說話。”
安爭笑了笑:“王爺若是想聽一些中聽的話,何必叫我來。”
陳重器嘆息一聲:“也許道長已經聽聞什么了,我這個王爺怕是已經到了盡頭。父皇若是心軟,送我去一處囚禁,了此余生。若是父皇心腸硬一些,怕是......但是人活一世,總不能就這樣枉死。所以我想請道長教我,如何才能擺脫這危機?”
安爭道:“皇權在人世間就是天威,不可擋。”
陳重器沉默了更長的時間,然后起身:“道長請回吧,若是玉虛宮門下還缺少弟子,我若可得殘生,不知道道長是否愿意,帶我離開這京城是非之地,入玉虛宮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