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馬燈般在眼前閃過雪地、紙飛機、落雨般的子彈。
一次又一次的失去,直至隨后失無可失。
他醒來后怔愣了很長一段時間,感覺整個人陷在巨大的悲慟里,眼前四方的屋子像是一個小小的紙盒,窗戶緊閉著好似紙盒密封起來,而他即將窒息在此處。
直至看清眼前熟悉的天花板后,他才有種浮出水面能暢快呼吸的感覺。
戶川徹拉開床邊的抽屜,兩朵已經風干的玫瑰放在此處。
于是他徹底清醒了,連帶著緊繃的心臟也落回實處。
但是緊跟著,他又生出一種十分迫切的想法他想要見到五條悟。
戶川徹起身來到客廳,天還沒亮,整間屋子黑漆漆的。
他開了盞燈,又倒了杯水,感受著溫水順著食道落入胃中的感覺,直至脖頸的冷汗被徹底撫平。
哈洛做了個恒河猴實驗,認為這個實驗證明愛存在三個變量觸摸、運動、玩耍。如果能這三個變量,那就能滿足一個靈長類動物的所有需要。
戶川徹七歲之前這三個變量是全部不缺的,就像一塊小小的暖石,哪怕散發的暖意不斷衰減,那點小小的熱量依舊以一種無知無覺的形式支撐了他往后十幾年蒼白的歲月,以至于失去時格外的痛徹心扉。
戶川徹又想起了他的弟弟。
說實話,時至今日他依舊摸不透戶川翔的想法,他對戶川翔的所有印象都定格在了最后一面時那張倨傲的臉上。
所以他一度以為留著那塊暖石的只有他一個人,直至他以為死去卻又在異世界醒來,才驚覺死死拽著過去的不止他一個人。
戶川翔死前唯一的執念是希望戶川徹不要死。
但是這份堂皇又沉重的愛意姍姍來遲,放在失去一切的戶川徹面前就像是歐亨利的那些短篇,充斥著荒誕的意味。
戶川徹只覺得可笑,隨后又因為“不死”陷入了更深的悲哀,對于一個絕望到極點的人,這種“祝福”簡直勝過地獄所有懲罰。
但是還好,命運不是一直混沌。
像他這種人,最終也會有救他的蜘蛛絲垂落地獄。
戶川徹喝完了最后一口水,悄無聲息的推開門,進入了五條悟的房間。
五條悟的睡相并不規矩,把另一個枕頭當抱枕死死扣在懷里,被子更是被踹走了一半,被角軟軟的垂到地上。
但是他的睡顏很安逸,因為側躺的關系,臉頰肉被微微擠壓,呼吸平穩而又清淺,透著股與世無爭的意味。
光是看著,就覺得連夜色都靜謐下來,
戶川徹無意打擾他,所以只是坐在一邊安靜的看著,指尖掠過五條悟的發絲,微微卷起又松開。
所以眼前的這個世界絕不能變成他過往的那個樣子。
與什么害怕世界融合后咒靈侵襲無關。
也不再愿意因為這種理由就將一個世界毀滅。
他只是單純的希望
五條悟、夏油杰、家入硝子
還有其他許許多多的人,能更加自由的去選擇自己想過的生活。
而不是悲劇堆疊悲劇,一生都在經歷名為成長的失去。
失去就只是失去,失去除了帶來痛苦,其他的什么也帶不來。
所謂的成長不過是帶了血的矯飾。
如果連成長都要帶著悲慟的話,那么人類文明發展到現在,發展醫療、發展經濟、發展義務教育這一切的一切都沒了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