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望著走在前面的謝停舟高大挺拔的背影,腦中忽然靈光一閃。
“殿下,”她加快了幾步,和謝停舟并行,“我們回京的隊伍中”
話音戛然而止,因為謝停舟忽然咳嗽了一下,唇邊嗆出了一抹血色。
謝停舟抬手抹了一下唇角,側頭暼了她一眼,“怕我死在路上”
他唇上的血色襯得蒼白的面容十分艷麗,有一種破碎的美感。
沈妤相信他能攬月了,長成了這樣,月亮也會自己來攬他。
“怕,”沈妤盯著他看,認真道“我怕沒人能讓燕涼關兵敗之事大白于天下。”
上一輩子就是這樣,所有人都以為是沈仲安貪功冒進害苦了十萬將士和甘州百姓。
她自己雖然不信這樣的說辭,但她遠在盛京,根本不知道當時邊關到底發生了什么,只能渾渾噩噩的嫁了人,又渾渾噩噩的死去。
謝停舟唇角竟勾出了一抹懾人的笑,他緩緩靠近,目光逼在咫尺,“那你就別讓我死。”
沈妤還沒理解這句話的含義,那具身體卻猛地朝著她倒過來。
她手忙腳亂地扶住,觸手便感覺謝停舟渾身滾燙,險些被他的重量壓倒在地。
扭頭就看見蒼白的臉頰趴在她的肩上,雙眸緊閉,呼吸灼得發燙。
沈妤嘆了口氣。
這人方才是在向她施展美人計嗎為了不讓自己趁他暈倒丟下他
恐怕最不想讓他死的人就是自己了,因為她還等著他替父兄洗脫上一世的冤屈呢。
幸好她自小練武,力氣比尋常女子大了許多。
但背著謝停舟在雪地里走了那么久,她也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雙腿凍得麻木,只能憑感覺擺動,踩到一處不平,她一個沒穩住就連同謝停舟一起摔倒在地。
那股勁一旦卸掉,就再難提起來。
她拉著謝停舟的手臂繞過肩膀,試了幾次也沒能把人背起來。
幸好是在野外,別的沒有,草木最多,削鐵如泥的刀砍了幾根木材,再撕掉把衣裳下擺撕成布條做了個擔架,拖著他深一腳淺一腳的在雪地里前行。
她不敢沿著河邊走,怕那伙刺客循著下游找過來,只能朝著一個方向一直走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漸漸亮了起來。
風里傳來一聲雞鳴。
那是一個小村莊,有著幾戶農舍,沈妤把刀藏進擔架里,拖著謝停舟前去叫門。
屋主是一位老丈,聽說了他們的遭遇后好心的讓人進了屋。
沈妤當然沒說實話,只說他們兄弟倆上京尋親的途中遇到了一伙山匪,情急之中跳下水躲避,結果被沖到了下游,走了一夜才到這里。
農舍只有三間小屋和一間灶房。
老人把兩人安排在了其中一間,又找來了兩身自己的衣裳。
沈妤把謝停舟放在簡陋的木板床上,木板上墊著干草,上面鋪了一層薄薄的褥子。
謝停舟身上的衣服早就被他身上的熱氣給蒸干,然后又被汗浸濕。
沈妤自幼在軍營里長大,營帳里汗臭的大通鋪都睡過,男女有別的想法在生死攸關面前全都是屁話。
謝停舟幾乎被她扒了個干凈,脫下最后一層里衣時,她感受到了一點阻力。
把謝停舟翻過來,沈妤倒吸了一口氣。
之前夜色太暗看不清,現在才發現他背上的衣服已經和凝固的血肉粘在了一起。
背部附著一層薄肌,肌肉緊致,流暢順滑。
只是有一道血肉模糊的傷口破壞了這樣的美感,背上還散落著一些淤青,像是像是在水中撞到尖利的石頭所致。
這人可真能忍,都傷成這樣了,這人怎么保持的一路面不改色,只在最后關頭才跟她說了那句“那你就別讓我死”。
農舍條件簡陋,只能簡單包扎傷口。
沈妤時睡時醒,每次醒來都摸一摸謝停舟的額頭,直到他燒退了才放任自己睡過去。
暮色四合,謝停舟漸漸從昏睡中醒過來。
傍晚的霞光穿透門縫,正好打在了他的臉上。
他睜眼盯著屋頂的房梁,思緒漸漸回籠,
他扯了扯身上蓋著的棉被,準備爬起來時才察覺到了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