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可在夔州開鹽課,有白鹽山,便不怕收不上來鹽稅。”
方重勇言之鑿鑿的說道。
白鹽山在夔州城東,有這座鹽井,還怕沒有鹽么手里有鹽,還怕搞不到錢么
聽到這話,鄭叔清一愣,他完全沒料到,方重勇居然連如此常識性的問題都不知道。
鄭叔清無奈嘆息道“汝之才,只在于詩,莫要小覷天下人。豈不聞夔州小兒常言白鹽山上無鹽巴
夔州不僅沒有鹽山,甚至百姓吃鹽還多半靠吳地江南輸入。再說了,就算旁邊的白鹽山全是鹽堆成的,鹽稅乃中樞之策,豈能由我等地方官吏自行決定
就算要收,也輪不到我們來收啊所謂神童,也就這點能耐么”
鄭叔清不懷好意的看著方重勇,深度懷疑自己是不是病急亂投醫了。
神童有很多種,看得出來方重勇作詩是一把好手,但會不會搞錢,還真要兩說。
夔州的鹽政復雜到一言難盡,居然有進口、有出口、還作為物流集散地運往他處,這三種狀態同時存在,想從中撈錢那是千難萬難,牽一發而動全身。
“請使君帶我去賬房一探究竟,若是不看本地進項,某也是無能為力啊。”
方重勇拱手懇求道。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有點低估鄭叔清了。
“茶不喝么茶葉倒是不貴,只是香山泉水乃官府管轄,平常人喝不到的。”
鄭叔清揶揄,暗示方重勇土鱉。
方重勇連忙喝了一大口本地香山貢茶,一點也沒感覺不好意思。
香茶入口,味道甘甜,鹽的加入反而增強了茶的回甘與鮮甜,非常奈斯。不得不說,雖然古代對于人體內循環的知識很欠缺,不知道鹽吃多了要得大病,但對于美味的追求倒是孜孜不倦,花樣層出不窮。
加了鹽的茶好喝,卻不能多喝,這茶葉以后可以搞幾斤嘗嘗,加鹽就不必了。
方重勇在心中暗暗吐槽道,臉上波瀾不驚。
至于唐人煮茶加鹽其實是為了去苦味,他也是后來才知道的。
“也行,既然到這一步了,那你便隨我走一趟吧。”
鄭叔清面上有些猶疑,卻還是微微點頭沒有拒絕。
府衙賬房里的那些私密,倒不是說完全不能對人說,只是對于方重勇這種前任監察御史的兒子來說,不是很合適。
目前的形勢已經很緊張,李林甫的親筆信昨日才送到鄭叔清手里,竟然讓他明年上元節以前,必須把夔州江關關稅的事情搞定。
那可是三十萬貫,不是三十貫或者三百貫啊
李林甫完全不管上次鄭叔清在信中如何哀求辯解,態度非常強硬,也不提追兇找回稅款的事情
李林甫的意思很明白不管鄭叔清是去偷也好,去橫征暴斂也罷,甚至讓本地府兵假扮水匪劫掠商船都行只要把錢搞定就行,一切都不再是問題。
而且不會再有方有德之流的御史前來夔州搗亂了,希望鄭叔清好自為之莫要自誤
作為李林甫的黨羽,鄭叔清很清楚對方的脾氣。如果李林甫完全不給“機會”,那說明事情還有回轉的余地,可以討價還價。可是既然對方已經開口了,那么現在到明年上元節之前還有大半年時間,若是真補不上虧空了,李林甫的手段可不是吃素的
機會給你了,你把握不住,那就別管我下手無情清理門戶了
李林甫最善于在“體制內”,利用規則把同僚或者下屬玩死。
相比于李林甫的凌厲手腕,鄭叔清覺得方重勇這個黃口小兒不足為懼。
在兩個隨從的護衛下,鄭叔清領著方重勇出了官邸,直接從北門進入夔州府城,來到府衙的賬房。只見柜子上擺著一疊又一疊的夔州戶籍,賬冊,地圖,來往公文。
都分門別類的擺好了,并不如想象中的雜亂無章。
這不由得又讓方重勇高看鄭叔清一眼,哪怕是尸位素餐的官員,恐怕也未必如自己所想那樣無能,日常事務還是可以處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