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作為罪魁禍首的方重勇,此刻卻是在應付御史臺派來巡查的廉察使,當然了,這位廉察使,也是受到張奭父親張倚的委派,前來金吾衛衙門找茬公干的。
廉察使不是固定官職,而是有差事了再委派。跟方重勇曾經掛著的“團練使”一樣。它既可以掛刺史身上,也可以掛觀察處置使身上,非常的靈活。
所以這位中樞官員,其實未必是御史臺的人,更不一定是張倚的親信。所以方重勇也有點摸不清他到底是什么立場的。
打量著眼前這位身材微胖,圓圓臉,看起來人畜無害,正在查閱賬目的中樞官員,方重勇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嗯,賬目很清楚啊,并沒有什么問題。”
那人微微點頭,臉上露出驚訝之色。金吾衛內部做賬做得這么好,每一筆罰款都清清楚楚,真是相當不容易了。
哪怕是假賬,那也是很牛逼的假賬了。
“回廉察使,雖然是罰款,但每一筆賬目都是清楚的。”方重勇小心翼翼的說道,在心中補充了一句雖然只有一半會交上去給基哥。
“那這些罰款,方將軍準備怎么處置呢以前多半都是刑罰,倒是很少有罰錢的時候。朝廷之前并無定例。”
這位廉察使將賬本放下,面色平靜問道,語氣很是隨和。
方重勇環顧左右,輕輕擺手。簽押房內閑雜人等,見狀都離開了這里,他才將這位叫劉晏的廉察使拉到僻靜之處,小聲說道“乃是為圣人內庫增加財帛,不得已而為之。此事廉察使知曉便好,勿要聲張。”
以官場黑話來說,“勿要聲張”那絕不是說這件事不能說,而是在提醒對方“不能亂說”
該知道的人,必須要讓對方知道不能瞞著;不該知道的人,不能節外生枝,把消息走漏。
“明白了,那本官這就回去跟張御史稟告了。”
劉晏對著方重勇叉手行禮說道。看他的態度,大體上,這次“廉察”是沒有什么問題的。
御史中丞張倚這次出招的角度也很刁鉆,為了“避嫌”,特意給一位刑部主事掛了廉察使的差事,讓他到金吾衛里面來查賬卻是沒有派遣御史臺的監察御史來辦差。
顯然,這一位也知道,金吾衛辦的那些幺蛾子事情,并不好明著來找茬,只能通過查賬的手法,一招鮮吃遍天去潑臟水
不管左金吾衛的人在長安城鬧騰得多么牛逼轟轟,哪怕每一次行動都是合乎律令的。只要后臺賬目對不上的話,那么就是貪腐
御史臺絕對可以一查到底
到時候不管方重勇前面怎么努力,到頭來都是一場空,一身的麻煩
可惜,張倚這一招對付別人可能十分有效,百試百靈。但是對方重勇這個在沙州做了四年“陰陽賬目”的老會計來說,張倚的道行根本就不夠看。
一向都習慣于“刁民害朕”的方重勇,早就料到朝廷會忍不住來查賬,私下里早有準備,并沒有提前“分贓”。而且他也知道,朝廷再怎么查,也不可能查到基哥那里,也不可能把罰款最后落到基哥手里的事情,宣揚出來到處講
這是御史中丞張倚第一次派人來左金吾衛查賬,也是最后一次。
張倚在得知金吾衛罰款的錢最后都到了基哥手里,那么該怎么辦,他們心里應該有判斷的。方重勇覺得這一位肯定不會亂來,除非他真的不想當官了。
正當方重勇心中稍安,想著下一步要如何擴大“創收”的范圍時,張光晟急急忙忙的走進簽押房,對方重勇拱手行禮道“將軍,大事不好,快隨某去西市北門外看一看”
出事了
“到底是什么事”
方重勇面色不虞問道。
張光晟著急得直跺腳,連忙拉著他就往南面的皇城宮門而去,根本來不及解釋。
“方將軍,一邊走一邊說吧,這次是真出了大事。”
西市北面的坊門外,圍了一大圈人,基本上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吃瓜群眾。
好幾個穿盔甲的金吾衛士卒,在一旁維持秩序,保護著受害者。地上有個穿著粗布麻衣的中年人,已經疼得昏死過去。
還有另外一個人也疼得在地上打滾,哀嚎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