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話,其實跟街頭行騙的人,拉住一個路人,說他印堂發黑,大難在即一個樣。
如果不說得嚴重一點,那怎么能唬到人呢
然而方重勇前世的記憶卻告訴他,高尚這話,絕非是危言聳聽
“有點意思,那你繼續說吧,某聽著呢。”
方重勇從袖口里拿出一把精巧的銼刀,假模假樣的在一旁修理指甲,豎起耳朵聆聽高尚的“高論”。
看到方重勇這樣一副油鹽不進的姿態,高尚咬了咬牙,猶豫要不要把所想的說出來。
高尚已然明白,對這位有過救駕之功,還擔任過四年沙州刺史的方御史耍手腕,不會起到任何正面效果。
要是不上一點“干貨”,自己“上進”的目標完全不可能達到。
“以某觀察,朝廷對河北百姓壓迫太甚,又防范河北世家子弟進入中樞高層為政。長此以往下來,河北自上而下,必定恨朝廷入骨。一旦有風吹草動,就會率先發難
而朝廷要應對這樣的情況,則必定會優先給予幽州節度使與平盧節度使各種軍政大權,讓他們強力彈壓河北,這是最簡單的解決辦法。
若不擴大河北那幾個節度使手中的權力,則無法彈壓民亂,一如當年的契丹李盡忠反唐。
而一旦增加河北幾個節度使手中的權力,則他們尾大不掉,甚至與河北世家暗自勾結,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節度使一個一個的輪換,總會出現膽子大的鋌而走險之輩。
總之,河北是一定會出事的,只看是什么時候,以什么樣的方式。
此其一。”
高尚沉聲說道。
“有點意思,繼續說,某洗耳恭聽呢。”
方重勇裝作很有興趣的鼓勵道。實際上這些老生常談,他早就知道了。
“其二,圣人已經年過六旬,剛剛冊立的太子,在朝中沒有任何勢力。
不僅如此,圣人還將幾位皇子調出了長安。未來弱勢的太子,與強勢的皇子,必定互相爭斗不休。
朝臣們也會各自站隊,擁護他們看中的皇子上位。圣人駕崩之日,就是他們互相發難之時。”
高尚言之鑿鑿的說道。
“放肆圣人的事情,也是你可以說的么”
方重勇怒斥道。
“請方御史恕罪,某也是口不擇言了。”
高尚對著方重勇叉手行了一禮說道,臉上卻并無愧色。
“那你繼續說吧。”
方重勇微微點頭,他的怒氣也是裝出來的。
“再有,別處如何且不說,就看這關中。
富者土地阡陌交通,一眼望不到頭;貧者無立錐之地,一年下來,溫飽尚且為難。
普通農戶家的靴子,祖父穿了阿爺穿,阿爺穿了子輩穿,一雙靴子要穿三代人。
他們不僅要交稅,還要承擔各種額外的色役。
長此以往,能不出問題么”
高尚面帶冷笑詢問道。
長安作為都城,給關中帶來的人口壓力與環境壓力就不多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