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兵禍的后續,戰場上交戰規模不大,但對于當地脆弱的經濟,卻造成了極大破壞。南面的百姓很多人都紛紛當流民逃亡北面的杭州。
一時間,當地很多地方山林里的老虎、豹子和狼,都下山到村鎮里面覓食,時常有不能走的老弱被吃,可謂是慘到極點。
兵禍之害,不在于戰場上殺死了多少人,而是軍隊交戰的地方,社會秩序與生產秩序都被破壞。不離開的人,哪怕餓也餓死了。
方重勇盯著劉文喜送來的人頭,內心沒有任何喜悅。
這是一場典型的“雙輸好過單贏”的博弈。當地的土豪劣紳固然是倒了大霉,可那些所謂的“義軍”,最后也沒辦人事。
官軍也好,義軍也罷,他們只管打仗就行,可本地百姓要考慮的事情就很多了。
義軍是不是真的“義”,眾說紛紜。而官家是不是真的“為民做主”,卻也值得商榷。
打到最后,四五個州被打成了一片焦土,血流成河。
這真的值得嗎?
想到這里,方重勇就覺得內心有點沉重。畢竟,他是必須要正面回答這個問題的人。
任何一個希望改朝換代的人,都不能回避這個問題。
“本帥馬上修書一封給車光倩,你帶回去。
如無意外,你們應該會被調度到淮南。鎮守杭州,安撫地方的另有其人。
這幾年的戰功與賞賜,你一并交給樞密院。到時候自有安排,一文錢,一塊布都不會少。”
方重勇安慰劉文喜道,當場保證。
后者并不明白方重勇的安排有什么深意,但是能從浙西調度到淮南,那實在是太好了。
在沒有成為黃泛區以前,淮南之地,可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富庶,揚州府更是被稱為“揚一益二”。
去這種好地方,劉文喜此刻的心情就跟他的名字一樣。
聞之則喜!
“謝大帥恩典!”
劉文喜領命而去,回驛站等消息了。事實上,方重勇安排車光倩擔任淮南節度使,早在兩年前就該落實。只不過袁晁這廝跑了,事情沒做完便不得升遷。
他不升遷,他麾下的丘八,賞賜也無法落實到位,只是先給了一部分。
知道這件事情后,車光倩麾下丘八,恨不得把袁晁這龜孫的畫像掛在稻草人上面,連刀法的時候劈砍用。
你都起事失敗了,早點來官府自首不好么。像個老鼠一樣到處跑,讓大家都落不到好!
這樣又有什么意思呢?
軍中很多丘八都恨透了袁晁。
在袁晁自殺后,那些丘八們也不肯罷休,想把袁晁的尸體剁成肉泥喂狗泄憤,被車光倩阻止了。
一想到賞賜終于到手,劉文喜心中就美滋滋的。
等劉文喜走后,李筌這才上前對方重勇抱怨道:“袁晁這廝可恨得很,浙東與江西等地很多都十室九空,便是拜他所賜。若不是這廝在拖我們的后腿,說不得我們現在已經開始攻打襄陽了。”
“世間的對錯,哪有那么容易分辨呢?
袁晁死了,他就敗了,僅此而已。”
方重勇嘆了口氣說道,沒有接茬。
無論袁晁起兵的原因是什么,他最后導致的結果,都是最壞的那種。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做錯了的。
很多時候,好心都不見得能辦好事,更別說一肚子壞水的人了。
而李筌不過是站在統治階層的立場,維護統治者的“大局”而已。當然了,如果袁晁橫掃江東,再造了一個新的“東吳”,李筌等人會怎么評價他,就很難說了。
反正,死人是沒有資格講話的,只有活著的人,才配大言不慚的談正義與公理。
想到這里,方重勇忍不住后背發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