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璬猛地站起,案上茶盞翻倒染黃奏折。剛要破口大罵,忽然感覺腦袋一陣眩暈,不得不扶住蟠龍柱,很久之后才恢復過來。
李璬看著階下跪著的盧杞,哭訴不止,又看了看一旁面色淡然不屑爭辯的顏真卿,忽然想起兒時太傅教的鄭伯克段于鄢。
心中膩歪得不行。文人相輕,斗是常態。當年張九齡就喜歡說李林甫的壞話,李林甫更是喜歡反咬。
可如今面前這兩位臣子,誰是鄭伯,誰又是叔段呢?
李璬不是傻子,他知道,盧杞的話明顯有夸張的成分,以及他自己的私人目的。至于童謠什么的,也極有可能是盧杞自己編出來的。
當然了,李璬也知道,盧杞之所以現在能在這里大放厥詞,是因為他這個皇帝需要用這個工具,來壓住位高權重的顏真卿。哪一天顏真卿不在了,盧杞這廢物也沒有留下的必要。
顏真卿與魯炅聯手的話,威力巨大,已經擁有廢立天子的能力。
換言之,一個人有沒有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沒有這個能力。
魯炅有沒有反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顏真卿關系好,內外勾結的話,換天子足夠了!
想到這里,李璬面色微變,隨即坐回龍椅。
他長嘆一聲,對顏真卿說道:“洪州乃是前線重地,萬萬不能有失。不如顏相公走一趟豫章,暗地里查實一下這些事情,順便,安撫一下魯節帥和三軍將士。”
聽到這話,顏真卿知道事情已經沒了回轉的余地,他對李璬叉手行禮道:“回陛下,微臣這便啟程去豫章,請陛下保重。”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紫宸殿。
盧杞緩緩從地上爬起來,悄悄瞥了一眼顏真卿離去的方向,心中懸著的大石終于落地。
……
“大帥,你看我給你帶什么回來了。”
郝廷玉一臉激動的說道,剛剛下船,就把手中的包袱遞給前來迎接他的李光弼。
二人一起來到鄱陽湖水寨的某處竹樓,那是李光弼的臨時居所。
落座之后,李光弼把包袱打開,里面是一套嶄新的厚棉衣,還有一封書信。他拆開一看,是王韞秀寫給自己這個“義兄”的。
信中也都是些家長里短的話,說李光弼的兒子李匯,現在和他們一起住,讀書很努力,準備幾年后,考科舉入朝為官。
還說馬上要冬天了,送一套棉衣給李光弼御寒,讓郝廷玉帶來之類的。
“義父當年,死得太不值當了!”
李光弼將書信放下,忍不住一聲長嘆。
“大帥,咱們以后,也是開國功臣,不會墮了王大帥的威名呀。”
郝廷玉笑道。
李光弼瞪了他一眼,卻是沒有再說什么。
是啊,他現在有什么理由為李唐出頭呢?郝廷玉不過是說話太坦白罷了。
就算是自立為王,也不可能給李家皇帝當狗啊!
“朝廷的書信呢?”
李光弼反問道。
郝廷玉這才恍然大悟,從袖口摸出一封樞密院的信函,遞給李光弼。
接過信一目十行的看完,李光弼哈哈大笑,然后從桌案里面摸出另外一封信,那是顏真卿給他寫的。
其中廢話一大堆,總結起來就四個字“棄暗投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