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遠方角落,被擠在逼仄陰影里的幾艘略顯寒酸的王室戰船,則宛如幾片被巨浪遺忘、即將腐朽的木樁。
鸛港,已經徹底掌握在韋森的手中。
魯道夫甚至想到,這場看似唾手可得的勝利,會不會是腓特烈那深不可測的棋盤上,早已預設好的一步棋。
世人皆知腓特烈喜歡做生意,得到一座利于貿易的港口勝過十倍農田。
這么看來,鸛港會不會是他早已預定的菜肴,否則不會這么巧,在韋森軍抵達之前簽署文件加入韋森公國。
如果進一步想下去,是誰讓韋森軍防御鸛港的?
回憶起那天軍事會議上的情形,魯道夫突然感覺到發自骨髓的寒意,自己仿佛變成一只落入蜘蛛網的蟲子,四周都是看不見卻無處不在的大網。
指尖下那顆冰冷的紅寶石,在下方持續不斷、如同實質般沖擊著露臺的山呼海嘯聲中,仿佛也產生了灼熱的錯覺。
太陽偏西,最終落下,喧囂的城市也深深地睡去,昏暗的街道上不時有巡邏的士兵經過。
韋森軍的軍營中燈火通明,瑪利亞在結束晚宴之后便下榻于此。
小弗朗茨帶著歉意對瑪利亞說:“軍營剛布置好,條件有限,還請見諒。”
不大的帳篷中只有一張折疊床,幾個不知道哪里搞來的木頭衣帽架,還有一張釣魚佬們常用的折疊帆布桌和幾張馬扎,折疊床上除了墊被外還有拉肯送來的熊皮,茶具等下才送來。
瑪利亞微微笑著說:“沒關系,腓特烈做出這些的時候我是第一批用上的。”
她指著馬扎說:“我還記得他把這個叫什么輕量化全天候單兵便攜式臀部輔助支撐系統?。”
小弗朗茨笑了起來,當初自己被這名字給唬住了。
瑪利亞問他:“明天在教堂舉行的安魂祈禱儀式什么時候開始?”
小弗朗茨回道:“明天上午九點出發前往。”
瑪利亞點頭說:“好,提前三十分鐘來通知我。”
她在這里的時間不長,行程安排很緊,要不是鸛港情況有些特殊,韋森公國高層也不敢讓她連夜趕來戰區。
夜已深,軍營中的呼嚕聲此起彼伏,就像是雷雨天氣般,這里響一陣,那里來一陣。
瑪利亞輕輕脫下紫色披風,在兩個衣帽架上掛起撐開。
那濃烈深紫是凝固了權力的史詩,燈光在長袍上投下變幻的光線,那光芒時而如教皇的權戒,時而如國王的印璽,時而如魔法師的魔杖,卻始終無法穿透那深邃的紫。
瑪利亞輕輕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
今天還是第一次如此大規模使用靈魂魔法將火星煽動成熊熊烈火,晚宴時又同魯道夫虛與委蛇,耗費了太多的精力。
她強忍著倦意,雪一般白的手指輕輕拍打披風,撣去上面的灰塵。
魯道夫的心中有焚天怒火,雖然刻意隱瞞,但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怒意還是被瑪利亞捕捉到。
這讓她有些不解,雖然魯道夫和腓特烈之間的深層次矛盾很多人都知道,但最近腓特烈一直在做表面上的彌補,甚至遠離這場戰爭,此前也初見成效,為何現在卻出了變故,是什么事大大加深了裂痕?
瑪利亞思來想去,恐怕是鸛港的歸屬問題,莫非魯道夫一開始另有想法?
如果是這樣,這矛盾就注定無解。
瑪利亞把紫披風上的灰塵清理干凈,脫下自己的外套隨意抖了抖,掛在衣帽架上,又打了個哈欠,睡覺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