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僅僅‘存在’于港口、不敢出戰的艦隊,其威懾力和實際價值,遠不如一場輝煌的艦隊決戰勝利來得直接、有效!”
“同時,必須深刻認識到,”他的語氣略微平緩,但分量更重,“一支強大的、遍布全世界的商船隊,是國家海軍的根基與活力源泉。”
“它既能創造支撐海軍發展的巨額財富,亦能在戰時迅速轉化為強大的海上輔助力量,承擔運輸、補給、偵察甚至改裝作戰等任務。”
“而強大的海軍,則為商船隊提供堅不可摧的移動盾牌,保障其航路安全。”
“二者相輔相成,互為表里,缺一不可。”
“沒有商業支撐的海軍是無源之水,沒有海軍保護的商業則是無根之萍。”
他最后總結道:“簡單來說,欲主宰世界未來的格局,必先主宰連接世界的海洋。”
會客廳內陷入一片長久的寂靜,只有窗外的秋風嗚咽著穿過百葉窗縫隙。
這番振聾發聵的宏論,如同在迷霧中點亮了一座燈塔,為他們艱難前行的未來指明了清晰而壯闊的方向,卻也無比清晰地映襯出眼前橫亙著的、由盎格蘭艦隊所代表的巨大困境和實力鴻溝。
腓特烈坐回位置上,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潤潤喉嚨,有些無奈地說:“然而,諸位,再宏大的理想,也需要堅實的腳步去一步步丈量。”
“阿迪肯最清楚我們海軍家底的薄弱,麗璐最明白我們商船隊面對強敵時的脆弱,阿爾弗雷德則比任何人都了解我們國庫的拮據與內部發展需求的迫切。”
“韋森公國與萊茵聯盟,目前都面臨著內部整合、發展需求與外部致命威脅的雙重,甚至是多重困難。”
他沉靜的目光緩緩掃過三位心腹堅毅卻難掩憂色的面龐,做出了最終的,也是當前唯一可行的決斷。
“因此,面對此次盎格蘭艦隊咄咄逼人的所謂‘訪問’,我深思熟慮后的決定是——”
“示弱。”
這個詞輕飄飄地從他口中落下,卻像一塊萬鈞巨石投入深不見底的水潭,在每個人心中激起層層疊疊、難以平息的波瀾。
剛才在腓特烈闡述海權論的鋪墊后,以及在嚴峻現實的壓迫下,眾人心中都期待著他再一次創造出奇跡。
然而,這一次當這個與腓特烈一貫強硬作風截然相反的詞語,如此清晰、如此明確地從他口中說出時,回顧現實,不得不接受這一混合著震驚、不甘、屈辱卻又不得不承認其現實合理性的復雜沖擊。
“示弱,絕非屈服,而是在力量懸殊的寒冬里,為了更長遠、更宏大的目標而進行的力量積蓄與戰略蟄伏。”
腓特烈最后說道。
在這個房間里,一場圍繞海權、國運與未來霸權的無聲戰幕,沉重而詭譎地拉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