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門前
懸著的兩盞垂星燈散發著柔和的光芒,一道清瘦高挑的身影沿著山道上鋪就的青石板往下,濃重的夜霧籠罩在其身周,燈下的影子也被霧氣擾得朦朦朧朧。
小龍侍還蹲著,這會兒已經不玩螞蟻了,開始改玩起了不知何時逮住的兩只蟋蟀。
輕盈的腳步繞過一蓬新長出的嫩草,踩在黃泥上,淺青色的鞋邊也沾染了一抹深色。
捧著蟋蟀的一雙小手松開,那雙和應臨崖極其相似的藍色眼眸緩緩抬起,認真看向來者。
身著淺藍色長衫的女修身上沒佩戴任何配飾,頭發高高束成馬尾垂在身后,極其清冷的眉眼,唇角微微抿著,此刻正不動聲色地垂眸看過來。
小龍侍眨了眨眼,試探著小聲喊了一句“段仙君”
聽起來倒是很有禮的樣子。
“他想見的人果然是我。”來者眼底沒有意外,像是早就意料到了應臨崖的意圖,也猜到眼前這個小童知曉自己的真實身份。
小龍侍高高興興地站起來,拍了拍衣擺上不知何時粘上的雜草,兩頰邊上的梨渦又陷了進去“段仙君知道就好。”
他面無表情地反問“不知道又怎么樣”
小龍侍便老實地回答“那么下半夜,會有其他人親自來請段仙君的。”
“所以無論如何,我的結局都是被他帶走是嗎”
“是的。”小龍侍很乖巧地點頭回答,隨即又很認真道“但是你是主動和我們去的,所以就會少吃一些苦頭。”
“呵。”
他不置可否,只沉默地抱住了懷中的天傾劍,身后如絹絲般的黑發在夜風中飛揚,整個人顯得格外高挑挺拔。
而小龍侍也不多言,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那邊的蟋蟀,帶頭走在了前方。
他忍不住回頭,澄澈的雙眼中看起來滿是真誠,小聲說“段仙君請跟我來吧,家主不會傷害你的,你信我。”
他們要去的,自然是位于隱龍淵的應家祖地。
越是靠近隱龍淵,那濕冷的水霧就越是濃郁。
終于,在周圍完全被水霧籠罩的時候,那片熟悉的陰冷大澤出現,沒有任何靈力的波動,里面也沒有游魚浮游,像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死水。
可是偏偏此地巨浪滔天。
直到小龍侍走向大澤,漆黑不見底的大澤之水緩緩從兩側分開,一條平坦的湖底大路出現。
后方的段仙君漠然看著這一幕,不緊不慢踏在這條路上。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湖底之路變作一條筆直的階梯,階梯的盡頭,隱約可見是半座被削平了的浮空山島,那些荒蕪廢棄的斷壁殘垣沿山而建,像是一片片連綿不斷的墳塋。
終于,最后一階石梯邁過。
數十個龍侍一片寂然,冰冷而戒備地站在山門前,看著抱著劍出現的那個女修。
她這一身男修裝束分外簡單,但是生得實在好看,略顯頹倦厭世的氣質凝在眉眼間,微微挑眉盯著那些龍侍的時候,像
是在看一群死人。
小龍侍皺眉看著那些人,沒有多說什么,而是有些吃力地高抬腿邁上格外陡峭的臺階。
“請跟我來。”
他帶著段驚塵一路往上,后者默然跟著,視線也落在那些殘破的建筑物上,從那些遠古的建筑風格中,隱約猜到了這里是何處。
最終,小龍侍帶著他來到了那個長了一顆高大白梅樹的荒院之中。
說是荒院,其實也算是偌大的應家祖地中保存最完好的一處地方了,只是外圍的墻坍塌成了碎渣,院子倒是打理得不錯。
遠遠望去,白梅如積雪籠罩在古院落的上方,隱約間,居然也有點歲月靜好的意思了。
沒有想象中的上門即被囚禁,更沒有想象中一出現就遇到應臨崖毫不留情動手的突發狀況,這樣的局面倒真的像是請他上門做客。
只是主人卻始終不見客。
小龍侍將段驚塵帶到庭院之中后,便止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