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了頓時松了一口氣,她立刻松開手,甚至還乖巧地用掌心將她捏皺的地方輕輕撫平。
裴河宴見識過她的難纏,見她賣乖,莫名有種上當欺騙的無力感。他轉身,率先邁入更深的黑暗中“你跟我來。”
了了生怕他反悔,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后,邁上了塔內的第六層。
四周一片漆黑,不知是空間變換導致的視覺差異,還是第六層塔身的構造原因,剛適應環境的雙眼,在進入第六層后再一次失去了光距。
方才那扇吱呀亂響的木門,半開著,房間里透出的墨色比她此刻視野內所能見到的都要更黑沉一些。它像是能吞噬光線的黑洞,又像是這座王塔本身豢養的妖獸,正凝視著所有侵入王塔的螻蟻。
了了有些害怕,她遲疑著,停了下來。
這一停頓,他立刻察覺到了。
他回頭看了了了一眼,也不催促。
進屋后,裴河宴先用火柴點亮壁龕里的蠟燭。
火柴摩擦著砂紙,第一下,只摩擦出點點火星,并未成功。
他捏著火柴換了個角度,又試了一次。
眼前忽然浮現出剛才在樓梯間,她哭得稀里嘩啦的狼狽模樣。那會,她眼神里的驚懼還未散去,看見火光時,有一瞬的茫然和戒備。直到兩人對視,她應該是認出了白日里有過的那一面之緣,一下卸下了心理防備,變得毫無攻擊性。
甚至,柔和得有些潦草。反正看上去不像是很精明的樣子。
火柴擦亮。
他收起思緒,攏著那團火光,將蠟燭點亮。火焰順著燭芯,搖搖晃晃地燃起,又逐漸凝實,匯成一束火焰,將居所內的半個空間微微照亮。
他偏頭,看向站在門口,有些拘束的了了“過來坐。”
在黑暗中太久,忽然看見光線,就如寒冬中乍遇溫暖,令人渴望之極。
她眨了兩下眼,邊走進房間,邊悄悄打量。
這里像是一間書房,除了一張桌案,一個蒲團,便是滿墻滿柜子的書籍甚至連地上落腳的地方都到處擺著成堆成壘的紙帛和竹簡。
最角落的木墻上,還掛著一幅觀音像。畫像前,是簡單的供臺,擺著一個已經被陽光曬到干癟的蘋果以及一尊青銅色的小香爐。
除此之外,便沒什么特別之處了。
了了收回視線,在書桌前坐下。
裴河宴將壁龕里的蠟燭移到書桌上,掀開一角僧袍,席地而坐“六爻知道嗎”
了了搖頭“不知道。”
裴河宴頷首,不知道那就好糊弄了。
他將書桌上還在雋抄的經書小心地放到一旁,清出一塊空桌面。
隨即,在了了的期盼中,他不緊不慢地拿出了三枚硬幣,放在桌面上。
“六爻占卜,需要問清卦心,再輔以卦相,推測結果。”裴河宴將三枚硬幣放入掌心,雙手微扣,擋住了了了的視線。
眼看著即將要步入正題,了了也跟著緊張起來。她挨著書桌,目光灼灼地望著他“我爸能平安回來嗎”
有了光,所有的動作行為和表情都有跡可循。
裴河宴對上她的視線,一本正經道“已問卦,稍等。”話落,他不再說話,虛虛遮攏的三枚硬幣在他掌心里翻置一輪后,他雙手緊扣,閉眸誦念。
燭光下,他的臉部輪廓比白日里要柔和一些,但眉眼依舊清冷,既不似尋常少年的鋒芒畢露,也不像成年人的沉穩持重,倒很有些不爭不搶的清心寡欲,內斂又沉靜。
當然,這是閉上眼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