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門“吱呀”一聲被拉開。
開門的小女孩瘦得跟蘆柴棒一樣,調皮地把整個身子的重量都吊在了門把手上。
當她發現自己開門放進來的是三個穿著得體的陌生男子時,又一溜煙躲到了門后,用烏溜溜的眼珠子偷偷打量著范寧一行。
這房子只有一扇前窗,三面密閉,空氣無法對流,范寧聞到了一股煮熟的食物淀粉味,它們和煙味,肉香味,以及類似臟衣服在合成洗滌劑中浸泡過久的濕臭味牢牢混合在一起,令人十分不適。
房間內外一樣寒冷,一盞油燈和幾根蠟燭給予了昏暗的光芒,讓人至少能看清各物件的所在。
兩名衣著對范寧來說十分熟悉的警察,正坐在門口兩張小矮凳上,張著腿弓著腰,百無聊賴地吞云吐霧,看到幾人后趕忙起身,換上一副嚴肅又尊敬的語氣“杜邦先生,門羅先生,晚上好,我們一直在等您這位先生是”
杜邦依舊拿出自己的證件,上面帶有“波格萊里奇”潦草簽名印花的特巡廳鋼戳。
這意味著此人在調查治安事件時擁有凌駕于警安署之上的優先權,也意味著帝國當局同意將社會治安警力部分程度地借與官方有知者組織調度。
隨后他淡淡地點頭問好并介紹道“這位是我們的新會員,卡洛恩范寧先生。”
范寧正好被煙味嗆得捂嘴咳嗽了幾下,兩個警察忙不迭把剛點燃的香煙扔在地上,狠狠踩滅“卡洛恩范寧先生,以后請您多指教工作。”
正式的“會員”這個字眼,讓他們的姿態放得很低。
這間屋子不到范寧辦公室三分之二的面積,卻擠了八九口人,用爛木簾子勉強分成了三個區域。此刻又來了五個外人,大家大眼瞪小眼,幾乎無從下腳。
“臥室”里勞工的妻子坐在鋪有報紙和灰棉花的床沿,瞳孔有些失焦,也沒有避嫌之意,懷里的小嬰兒正在拼命吮吸其干癟的胸脯,床的內側,人形的隆起已被毯子蒙住。
放置排泄木桶的“洗手間”旁邊是置衣架和破爛的樓梯,上面還有一個六七平米的儲物小閣樓,年紀稍大的少年坐在上方地面,雙腳搭著臺階,正在編織漁網。
“滋滋滋”
“廚房”里剛下工的男主人正做著“面包加油瀝”,他把一塊肥熏肉在有傾斜角度的鐵板上炙烤,并用黑面包承接滴下的滾燙肥油,然后再一片片裝到鐵盆里這算是一種充作干酪的替代方法,不僅讓主食帶上了肉香味,而且了一些人體必需的脂肪。
“波列斯,先別忙活了。”警察出聲招呼。
勞工波列斯肩上搭著黑毛巾,端著盛有黑面包的鐵盆轉過身來。
這是一個濃眉大眼的男人,臉上有被油漆熏出的暗色,表情偏向木然,眼神深處透著疲憊和悲戚,卻開口問道“各位先生吃了嗎,我還可以再做一份蔬菜或豌豆湯。”
“是要你給長官說說情況。”警察趕緊提醒道。
之前開門的小女孩識趣地小跑過去,踮腳接過父親手中的鐵盆,給閣樓上干活的哥哥分發“面包加油瀝”。
杜邦再次展開手中的文件夾“你們中是哪幾個人夢到過這張臉”
“我和妻子,還有死去了的大女兒麗安卡,我們三個。”波列斯面無表情地答道。
“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最初可能有一陣子了,應該蠻久了因為斷斷續續,沒有引起注意,近來變頻繁才引起注意,嗯半個月前變頻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