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以上原因,我寫了很多與古典音樂相關的,人文那一塊的東西。
比如在各劇情階段杜撰出了很多“煞有介事”的專業性樂評,而非讓藝術界顯得只會直呼“666”,比如在沙龍之夜上對于沙龍文化與標題音樂論爭的描寫,比如范寧創作第一交響曲時曲折繁復的過程,最開始我描寫他如何得到啟示,拆解靈感,搭建框架時,就用了幾個單章,后面更是用了近一萬字去寫他如何在田園鄉村中汲取創作的養料。
這里本來準備寫出更完整的劇情,后來考慮到篇幅問題,只被我保留了幾個更關鍵的點比如對馬勒“作曲小屋”的致敬,比如聲樂套曲集旅行者之歌中的第二首清晨我穿過原野,比如圓舞曲的前身聯德勒舞曲利安德勒,比如兩只老虎雅克兄弟,以及范寧從木刻版畫獵人的葬禮獲得的靈感,等等
其實這些東西真沒有打架和解密好寫,我完全可以直接說主角一夜之間靈感爆發,“duang”地一下就寫出了一部驚為天人的作品,然后人前顯圣,技驚四座。
但我說好了要在這本書里探討“古典音樂”與“神秘主義”的聯系,就必然不能這么寫。
首先,這里涉及到一個比例問題。我認為一本真正的古典音樂文,在樂器上不應該過分增大“鋼琴”的戲份,而忽略弦樂、聲樂、木管樂、銅管樂和打擊樂;在體裁上不應該過分增大“鋼琴獨奏曲”的戲份,而忽略室內樂、協奏曲、交響曲和歌劇;在領域上不應該過分增大“演奏演唱”的戲份,而忽略作曲、指揮、音樂理論、音樂美學和藝術運營等或許又是一個撲街觀點
我個人是愛鋼琴愛得深沉的,但鋼琴只是古典音樂最重要的元素之一,不是全部。古典音樂有那么多可談的東西,只談鋼琴豈不可惜。
所以在這一卷,我想盡可能讓大家以作曲家的視角感受到,歷史上那些大師,比如馬勒或布魯克納,究竟是怎么樣寫出一部大型作品的。我也想讓大家理解,“靈感啟示”和“最終作品”之間其實還隔著很多道難以逾越的鴻溝。
音樂家們首先需要把神秘主義啟示宗教的、超驗的拆解為藝術靈感凡俗的、經驗的,然后具象化為音樂語匯之下的場景,他還要根據這些音樂場景的指引,去歷史神話、哲學詩歌、宗教慰藉、市井鄉村等人文土壤中汲取養分
有了這些養分,他方可靠自己的才華與積累創作出動機與旋律,最后一步才是通過技法的處理,擴展成富有極強邏輯性的多樂章作品。
而第一卷這里的d大調第一交響曲“巨人”,正是馬勒青年時代的一部極其出色的浪漫主義杰作。縱觀很多作曲大師,你會發現極少有人在第一部交響曲就能達到如此成熟的水平,并且可與自己后面的交響曲相提并論這一點連海頓、莫扎特、貝多芬都做不到,舒伯特和柴可夫斯基做不到,布魯克納也做不到,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勃拉姆斯可以,那還是因為他發表第一交響曲的時候已經43歲,足足寫了20多年。
哦對了還有主角誤。
馬勒的這部開山之作,在人文和技術上都達到了十分完美的境地巴赫的結構邏輯、“貝九”的復雜織體、布魯克納長驅直入式的霧狀音帶、瓦格納充滿戲劇性的主導動機從神話故事到鄉土風情、從市井傳說到青春愛情他描述了人與大自然融為一體的音畫般的意象和景觀,以隱喻法命名為“巨人“,以此闡述自己在少年時代的英雄觀,紀念活力、生機、田園、晨光、大自然以及青春年華。
這同樣是范寧日夜念想,意欲彌補的東西。所以第一卷我放到了校園背景去寫,在那樣的學生時代,人們覺得自己應該成熟,卻仍然時不時經歷幼稚的矛盾;覺得自己應培養“世故”的氣質,卻仍然時不時作出失態的言行;覺得自己應理性處理這一切境遇,卻仍然時不時陷入到某些沖動、悸動或感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