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繞過濟貧院長方形廣場的建筑群,來到一棟更低矮更寬廣的,高處開著大窗的灰磚建筑。
數十臺超大功率的蒸汽機風扇在遠處一字排開,吹得耳旁轟隆隆地響,還未進門,范寧就聞到了一股特征極其明顯的,類似植物香薰的味道。
這里完全沒有之前廚房和居室的微弱氣悶感,在強對流效應之下,皮膚能清晰地感覺到空氣在高效流動。
“這什么味道油畫顏料有這種味道”范寧轉頭問道。
“當然不是。”斯坦利哈哈笑了兩聲,“油畫顏料制造的過程自然是那種難聞且有刺激性的味道,這個車間的透氣性有限,我們加了一些天然香薰,帶著蒸汽風扇一起對流,既是善待院內的管理人員,也算是改善他們的勞動環境,讓他們不至于對改造過程產生過大的畏難心理。”
范寧心中本能地浮現出一絲警惕,他向旁邊的瓊遞去了一個詢問的眼神。
瓊回應以肯定的神色。
的確是天然香薰,靈性也沒有危險的預警。
這里的生產工藝遠比鐘表廠簡單,流水線稍稍觀看便能弄清功能和動向,五顏六色的礦物色粉被分揀后送上傳送帶,運輸到勞動者跟前后,直接進行研磨操作,另一邊是包裝外殼的延展和組裝線,兩者合二為一,最后就是裝支打包。
裝容千篇一律的貧民男性在各工位上忙碌著,他們剃著光頭,衣著丑陋,氣色和精神卻還不錯,手上動作相對緊湊,不過偶爾也有一些偷懶的人被監工發現,在被訓斥之后羞愧地低下了頭。
“既然又來了新的長官們參觀,那我干脆重復一遍昨天的臺詞和路線。”斯坦利逐漸恢復了爽朗的笑容,繼續開始了新一輪介紹。
“我們這個顏料廠主要的功能還是勞動教育,因此盈利的因素較弱,價格平易近人雖是小眾品牌,產銷有限,但堅持純手工制作,使用上等色粉,絕不像有些黑心油畫顏料制造商采用凝膠和蠟來濫竽充數盡管這些年間隨著濟貧機構的數次搬遷,從烏夫蘭塞爾城西往郊外越移越遠,但始終有一批忠實的畫家在追隨它們的腳步”
范寧走近一處研磨工位。
在一塊厚實的,充當研缽功能的毛玻璃板上,勞工拿起帶刻度線的漏斗,將傳輸皮帶運來的各色色粉按一定比例混合,像小山包一樣堆聚起來。
隨后,他在中間搗出一個小洞,澆入冷榨亞麻油,用杵和玻璃壓片開始研磨,隨著各種輔料的加入,翠綠的色澤和形態逐漸成型,最后灌入另一條生產線送來的錫筒。
完成一小段工序的勞工露出了賞心悅目的神色。
范寧表示理解。不得不說,它的質地成色的確很美,內斂穩定,均勻而有光感。他自己在心中已經想象出了其在亞麻布上厚抹出一筆的樣子,那簡直就像一塊翡翠。
他催動了靈覺,環視四周。
各種各樣異質的色彩映入眼簾,有金黃、天青、桃紅、墨綠,還有翻騰迭代的條紋。
這很正常。
尋常死物也有相位的光影,某些特定的物件經過象征化處理后,還可用于填充祭壇的相位。
而礦物和草藥是屬于相位光影更強烈的那一類物質,嚴格意義上來說它和神秘的界限很模糊,“草藥與礦物學”本就是神秘學的一個分支。
此次的范寧,并未從這些原料色粉或成品顏料里感受到上次在鐘表廠那種強烈的靈覺危險氣息。
這些貧民男性雖是徒手操作,也沒口罩,但也屬于這個年代的常規情況了,并未出現上次范寧目睹的女工進嘴這種離譜操作。
甚至于車間通風和除味裝置的安排還顯得頗為人性化。
非要挑刺的話原料色粉很上乘成品顏料很漂亮勞工上崗挺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