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珍珠”沉入情緒的谷底,眾人的靈體也似跟著墜入深淵,突然,有如萬丈光芒突然耀眼地升起,一股旋風般的音流帶著巨大的喜悅和璀璨的榮光,從舞臺上噴薄而出
變奏26,觸技曲,1816拍,極其特殊的節拍,隱秘地啟示彈奏者應采用極為流動和高速的處理方式。
范寧從中音區奏響的十六分音符,快速并持續的盤繞上行,而高聲部率先敲響的g大調主三度雙音,彷佛暗示著對前一變奏開頭那個小調雙音的升華。
第9小節,十六分音符移至低聲部,從更低的地方大字一組g音重新上行,并在第16小節輝煌地抵達小字三組的d音。
這種突然釋放一切壓抑的狂喜,直接體現在了聽眾歡呼雀躍的靈體狀態之上,來自世界意志的狂暴光芒,從教堂高處傾瀉而下,浸透了舞臺上那個全身貫注彈奏著極速音流的身影。
“意志之核,輝光之塔就在夢境的眼前,這是無終賦格給予我的恩澤,賜予我的冠冕。”
彷佛一道電流觸及全身,重現著巴赫這部偉大之作的范寧,終于在大量藝術家的靈體共鳴環繞中,讓靈感強度發生了進一步變化,接近了高位階的水平。
他手上演繹未停,一氣呵成彈完了變奏27生機勃勃的九度卡農,變奏28以庫蘭特舞曲寫成的,帶著靈動和諧謔意味的顫音樂段,以及充滿雙手交替震音,色彩輝煌又大氣磅礴的變奏29。
來到變奏30,這里按照此前的規律,似乎應是一條上升到十度模仿關系的卡農,但其實不是。作為最后一條變奏,巴赫把十度卡農換成了一首集腋曲quodibet,這是一種把不同世俗民歌曲調用高超對位法融合在一起的體裁。
溫馨的、追憶的、家庭式的旋律從范寧手下各聲部響起,在經歷了前面各式各樣的嚴格變奏之后,巴赫用最簡單的世俗民歌譜寫出了自己的音樂哲學朝圣者在穹頂之上親見輝光,又帶著一種宿命感重新行走于世間,以慰藉苦難、啟明眾生,這似乎隱喻了神性到人性的回歸、融合與升華。
教堂鴉雀無聲。
一切繁華和技巧散去,安靜、神圣、纖塵不染的詠嘆調,重新在范寧手中響起,彷佛重歸原點。
或許在音樂中,從沒有哪一次的反復能像這里一樣,具有這樣中庸而多義的情感。
聽眾這時才意識到,在經歷30個變奏之后,他們是如此渴望再次回到詠嘆調,而且就是這樣不知不覺地已經回歸了。
一切盛宴和聚會都已散去,坎坷的旅程結束了,應當欣欣然,因為世人之靈中皆有最初從聚點拋灑而出的神圣火花,這是刻在靈深處的向往,是刻骨銘心如同鄉愁般的眷念。
是該回到自己來時的地方了。
他們絲毫也不會覺得詠嘆調的出現多余。
它或許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結束,而是一個全新的周期開始,它意味著永恒的抵達,或渺小但偉大的生靈們永恒于抵達的過程。
時間在這里無家可歸。
尾音安靜地散去,范寧輕輕提起手來。
他起立,帶著一絲恬淡的笑容,側身扶琴向聽眾行禮。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