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簧管和英國管交替奏出極其微弱的主體旋律,象征大海開始蘇醒。
同時小提琴以增二度音程下行對位,隱喻海面上的薄霧被金色的陽光徹底驅趕開來。
大海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閃光,這是它仍是祥和的,但蘊藏著無限的變化和深沉的能量。
木管組以委婉動聽的音調再次變奏主題時,弦樂組伴奏輕柔而空靈,好似伴隨歌聲送去習習涼風,使人心曠神怡。
越來越多的人,被極強的身臨其境感所占據心神。
“什么情況,這是什么聲部劃分方式不對,不對,我竟然有點聽不出來了,太復雜了,這到底是什么結構不看譜面真的分不出來”
“為什么兩個不同節奏的聲部可以同時演奏節奏還可以和音符一樣對位的嗎他這是怎么寫出來的”
樂迷們沉浸在音樂中不能自拔,而內行看門道,那些“發現不對勁”的專業人士,尤其是作曲家和指揮家們,逐漸瞠目結舌了起來。
舞臺上的16把大提琴,竟然在以四個不同的聲部分奏而且首席位置上的羅伊小姐,將范寧的指令傳遞地非常到位
這算復調這應該算復調吧但哪有這么“微”的復調一個聲部還能再拆成四個出來的音響色彩簡直是史無前例的奇特,就像包裹著神秘物質的纏綿薄紗
這他媽是什么玩法
“可能,可能這就是復調大神的新思維吧”主編唐耶圖斯感覺自己的認知正在三番五次地被重新構建。
而更讓幾位著名作曲家驚掉下巴的,是在范寧的指揮棒下,有一處木管與銅管組以64拍演奏,而打擊樂與弦樂組以44拍演奏
兩種拍子,同時合奏
小節完全對應
如果還不算絕奇,后面他們又聽到,在某處68拍的進行中,竟然突然插入了一小節的98拍,然后又回到原樣,完全打破了樂曲穩定的節拍律動。
再一處,先是128節拍進行,突然圓號與長笛演奏的主題變換為44拍,樂隊全體又馬上變為68拍,最后銅管、打擊樂與中音雙簧管44拍再回去,可是弦樂又成了128拍
聽眾只覺得大海的律動聽起來好奇妙,可這些音樂專業人士,此刻滿臉都寫著“發生了什么”。
這他媽的又是些什么玩法
就連那兩三位來觀演的大師都張大了嘴巴。
“大海好像是這樣無常的,但凡是真實的大海,就不可能和古典油畫中一樣規整地律動可是,這節奏到底怎么回事它的譜面到底長什么樣到底是我聽錯了還是這該怎么指揮樂隊去演啊”
“歸根到底是我見識少了”
皇家音院交響樂團的首席指揮阿多尼斯,此刻正在懷疑人生,他認為自己有可能是個土鱉,盡管這聽起來似無稽之談
實際上在前世就對大海作過分析的范寧知道,前者那種復節奏的對位,在現代指揮法中是借助“赫米奧拉原理”實現的。
它的萌芽形態在巴赫時期的舞曲作品中就有過探索,只要找到拍點提示的公約數,配合特別的科學手法,加上一支足夠專業的樂隊就可以實現。
而后者節奏轉換的指揮法,也是通過時值與比例關系的過渡提示實現的,可以看成轉調手法中的共同和弦,不然光靠靈感去協調演示,恐怕有點費勁。
范寧心中十分了然,印象主義的音樂語言與結構更加模糊與抽象,節奏聽感的游移性較強,但演繹時并不能因此而顯得曖昧模糊。
因為這種效果全是音樂家故意精心設計出來的一個拍點不對就會完蛋。
正所謂“聽眾可以因律動恍惚,你不可以”。
他在上德彪西作品的鋼琴課時,教授就極其嚴肅地強調過,“德彪西的節奏思路比古典主義還要嚴格,你把他譜面上指示的節奏全部精確做出,印象主義的律動就出來了。”那首自己曾認為彈得“飄逸出塵”的月光,被老教授批得一無是處,全部推倒重來。
尤其現在自己是指揮,動作游移是對樂手不負責任的行為,更應該目的明確、語意清晰。
當然,時間緊迫,他承認確實有點速成了,還是歸功于用啟明教堂給骨干成員們開小灶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