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圣雅寧各帶著他的漁網和魚餌,跑到天國的池塘邊。圣瑪莎一定要掌廚”
原先,“歡歌”的內容完全悖于這異常地帶中的崩壞現狀,但如果是用來稱頌南國的風土人情,恰恰成了再合適不過的歡歌。
投影中會有一股洋溢著熱流的反作用力,將那些蠢蠢欲動的“蠕蟲”牽制住,就像用船錨嵌入石碇,或者用定音鼓聲穩住散亂的節拍,就像自己的身軀被系在“人類”的鎖鏈里,不致被狂風吹散成移涌中的邊角料。
那些拖拽著臍帶進入投影區域內的“村民”,他們無辨識度的皮與血肉將被剝下,污穢的臍帶將被剪斷,等待著凈化和排列重組按照他們原先的“格”的唯一性排列重組,不再雜糅在一起。
或許這也算一種死與凈化,南國投影的“銘記之殼”內,終于有了凈化后的質料作為填充物,有了秘史中最關鍵的人的因素。
以上一切都是范寧的想象。
范寧沒有親眼見到任何事物,除了眼前的濫彩和風雪。
但他似乎感到有些“村民”們從投影中重新站了起來,站到桃紅色光幕的邊緣地帶,正在問自己些什么,又或許只是精神分裂似的、自問自答的腦中演繹
“舍勒先生,我的孩子到底告訴了你什么”
隨著熾熱之風涌動的狐百合原野上,一位穿著南國特有的鮮艷衣裙,挽著彩色布條挎包的女子在翹首渴盼。
“那不是你們的孩子,是生命為自己所渴望的兒女,生命純真且善良,生命自私且野蠻。你們是弓,孩子是弦上發出的矢。呵,生命從不倒行,但在秘史上留有多道小傷。你們與盛夏和晚風重逢,傷口就會痊愈。”
范寧攀登未停。
“如果拉瓦錫主教不會歸來,雅努斯究竟該何去何從”
穿著教士服的神父們在對天垂問,背后是虛幻的教堂、銅塑與廣場。
“我所說的話你們要思想。因為凡事主必給你聰明,祂叫清晨的日光從高天臨到你們,照亮黑暗中死蔭里的靈,把你們的腳引到平安的路上。”
范寧攀登未停。
天旋地轉的雪鈴聲響交替持續了三輪,每一次突兀、詭異地爆發,都逐漸被女高音撫平。
“世間的一切音樂,都不能與我們媲美,那成千上萬個貞女,開始翩翩起舞時,圣厄修拉也露出笑顏”
直到最后一個唱段的起始處,狂亂不再可聞,伴奏背景只剩下木管流動的旋律,以及由提琴或豎琴在低音區撥奏出的鐘聲。
范寧覺得自己的情緒、思維和理想的純概念和精神化的表達,正在飄離自身,飄向某一未知的高處境界。
“世間的一切音樂,都不能與我們媲美。西西莉婭和她的親友們,都是絕佳的樂手”
“天使的美妙歌聲,使我們感到滿足,達到天國歡悅的頂峰”
一切音量都在變遠變小,瓊的歌聲在漸行漸遠,皮靴碾碎冰層沒有了聲音,風雪的呼嘯聲也在耳旁滑落。
噗嗤
四周彌漫著腥臭,全是半透明的不明生物組織障壁,前面被劃開一道口子,里面干枯的臍帶、長滿瘤體的血管、壞死的紅黑色畸形器官流淌一地。
噗嗤噗嗤
范寧渾身被黏液裹覆,看不清面部的表情,接連破開一層一層的肉質障壁。
每一次,從天穹灑落的星光都能穿透障壁,沉降在他的手中,形成一把虛幻的紫紅色匕首,他機械地重復著劃開肉質障壁的動作,每次看到其中流出的一堆內容物,都覺得是在敲掉一顆腐爛的西瓜,或是聯想起前世兒時在農村觀看宰豬時開膛破肚的場景。
攀登雪山的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幾天,從破開最表層的封印物,姑且算是跨入“燈塔外部”后,也不知道過去了幾天。
叮,咚。叮,咚。叮,咚
終章的尾聲被無限拖弱拖長,好幾天了,到現在似乎只剩下顱內的聽覺殘留,只剩下最后豎琴一頓一頓四度交替的撥奏聲。
可能是幽閉阻塞的緣故,范寧感覺空氣中的氧氣含量一直在緩慢地減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