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北方向帶路。”范寧說道。
“可是大師......”另一位邃曉者怔了一怔。
“范寧大師,瓊小姐她......”后面也有人一時驚疑。
但范寧已經頭都不回地先行邁步。
“好的......收到,收到。”為首兩人趕緊跟上。
眾人繞行到河道縮窄變淺的一處,跨過水面,踏上北岸一條似乎是曾經交通主干道的蜿蜒溝壑。
兩側傾覆著一座座不知名的巨物,遮天蔽日地泛著綠光,像是被啃噬過的建筑的鋼鐵骨架,許多的斷裂地方不斷滲出彩色的、油狀的液體,在眾人腳下匯聚成一條條閃爍著虹彩的小溪。
期間,有人數次下意識地扭頭,望向那個“中心”的方向。
即使是相隔甚遠,那個方向的觀感依舊是最為恐怖的,天空夸張地隆起,成為一團難以形容的漏斗狀陰影,在天際另一邊“午之月”的照耀下,整體就如一個暗綠色漩渦在緩慢蠕動。
盯得稍久一點,整個眼皮上方的天空都似乎開始“融化”,堆積增厚的瀝青狀云層欲要全部垮塌滴落......
“該死,總是控制不住地扭頭。”
“真是邪門。”
雖然現在能活下來的每個人幾乎都知道,那個“中心”也好,暗綠色的月亮也好,最好都是一點也別去觀察,但人們仍然時不時會產生“看一眼”的病態想法,就像低級的生理“膝跳反射”一樣無可避免,除非將人的脊椎搗碎。
感覺上,這個世界已經和原先的大陸地貌沒什么聯系了,一切好像直接朝著那個崩壞的中心“塌縮”、“擠壓”或“融化”成了一灘大餅,而且難以理解的是,就連“醒時世界”與“移涌夢境”的界限似乎都被融化了。
每個嘗試入夢的有知者,情況都說不出的怪異,好像是進到了夢境,又好像只是進到了另一處和原先有略微區別的現實,而且里面的“蠕蟲”更加活躍,醒轉之后,有的人還發現自己莫名其妙跑到了“庇護所”的外面......
殘存的人們除了晝伏夜出、盡量避免入夢之外,還有個經驗就是,選址越往“大餅的邊緣”地帶走,越容易找到適合構建“庇護所”的區域——總體上越接近崩壞中心那個方向,“蠕蟲”的密度和狀態越活躍。
特巡廳殘部的“中樞管制區”和其他數個“大型管制區”,就是在盡可能遠離“x坐標”的位置成扇形散點分布的,太往中心的話,以范寧現在的狀態也不敢貿然涉險。
一連數個小時至幾十個小時的趕路,每當眾人視網膜中的色彩變得愈發鮮艷時,范寧就會將手中的桃紅色光球重新拋出,讓一小方天地再度被盛夏的夢境籠罩。
從來沒見過有什么“庇護所”是能夠這樣......瞬時的收束與構建,且完全不受區域崩壞程度的限制......一路上同行觀察的隊員暗自心驚。
而且他們更不能理解的是,那位紫裙少女好像僅僅只會在“投影”內出現。
“卡洛恩,你說,波格萊里奇不會真還有什么辦法吧?”路途某一次躲避白晝的時刻,瓊輕輕低聲問。
“如果造就這一切局面的,只是單純的‘日落月升’,就事論事地想辦法解決掉這一麻煩,不是毫無希望,但是,哈......”范寧靠在沙灘的遮陽傘下,搖頭笑笑。
這么一說,瓊也再次沉默了。
她知道范寧并不是一個會被困難輕易打倒、會動不動就心灰意冷的人。
其實豐收藝術節前后的世界,就已經夠爛、夠讓人懷疑了。
一個缺乏抗爭精神的人,能寫出《a小調第六交響曲》這樣的作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