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很多夢,紛紛亂亂光怪陸離,也不僅是焦慮和恐懼的,還有很多年以前孩子還小的時候,他們一家四口生活在一起的回憶。那個時候連摩訶都是跑來跑去的小鳥崽,迦樓羅還是只知道哇哇大哭的新生兒,周暉剛剛和天道取得了微妙的和解與平衡,一家終于從六道之間的混沌中搬到人界;摩訶看什么都覺得新奇,每天嘰嘰喳喳的繞著父母問這問那,周暉有時候被問煩了,就一把將摩訶抱起來頂在頭上,不顧他吱吱呀呀的大笑大叫,繞著田埂一溜煙的沖上山林
那是周暉極少的,與摩訶和平共處的時候。
從何時開始,這一切都悄悄改變了呢
當摩訶慢慢長大,脾氣越來越壞,甚至出現了生父特有的魔族血瞳時
當周暉發現長子的靈魂越來越熟悉,宛如鏡子中年輕時的自己,甚至完美復刻了身為魔物邪惡嗜血、暴躁冷酷的靈魂時
還是在更早的以前,某一天深夜,年幼的摩訶驚恐大哭來敲父母房門,哭哭啼啼說他夢見了母親慘死在眼前時
命運在很多年前埋下的這顆不祥的種子,終于隨著時光,破土發芽,在這個家庭的某個角落,悄悄露出了猙獰的笑臉。
楚河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終于某天醒來時,看著周暉又端來的黑色液體,突然意識到了什么“這東西里面下了安神劑,對嗎”
周暉靜靜地看著他。
臥室門窗還是緊閉,窗簾厚實全不透光,密閉空間內安全而溫暖。只是光線太昏暗,使周暉英俊深邃的面孔顯得有點晦澀不清。
“這是魔界血海附近生長的一種生血植物,曬干切碎后熬出來的汁液,同時也有助眠的作用。”半晌他輕聲道,“你需要多睡覺,我沒有其他意思。”
楚河一抬左手,鐵鏈發出嘩啦一聲響“那這個呢”
他的左臂斷裂處已經快愈合了,但還是虛弱使不上力。他曾經嘗試過掙脫鐵鏈,但只要稍加掙扎,就肌肉痙攣,手指發抖,指端還有種長久缺血的冰冷和麻木。
周暉把他皮膚冰涼的手抓過來,握在自己掌心,拇指在他手背上微微摩挲。這姿態其實有點像一個愛好古玩的人撫摸自己心愛的收藏,但他臉上卻是不動聲色的,片刻后悠悠道“這有什么只是里面血管沒長好,我怕你亂動罷了。”
“那我不亂動,你能打開它嗎”
周暉靜了片刻,楚河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半晌才見他笑了一聲“可以啊,你親我一口,我就把它打開。”
楚河怔了怔。
他慢慢把頭探過去,幾乎與周暉鼻翼相貼,聞到這個男人身上仿佛樹叢一樣蓬勃而清爽的氣息。
這味道讓他有一點怔忪,鼻尖不由在臉頰和唇邊游移輕嗅,氣息糾纏間,從腦海深處升起微微的醺酣然。
“周暉”他下意識道。
周暉垂下眼睛看他,笑容微微的,似乎隱藏著一點不易察覺的鼓勵。
楚河閉上眼睛,在他溫暖的唇上印下一個深深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