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連當年的雪山神女,都沒有讓我燃起如此清晰而深刻的憤恨。
不過他并沒有當著摩訶的面把這句話說出來。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慢慢意識到,我對周暉的憤怒其實更多來源于移情和自我欺騙。在你被封印在h市地底石窟中的數百年歲月里,我真正怨恨的其實是自己那個沒有辦法保護你,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陷入泥潭中的自己”
“根本不是那樣綜漫我們的黑王哪有那么傲嬌”摩訶猝然反駁“跟您沒有關系如果從小沒有您的話”
“就是那樣的。”鳳凰心平氣和地打斷了他,“在教育你的過程中我做了太多錯誤的決定,正因為無法面對坑害了孩子的自己,我才把一切怨恨都轉移到周暉身上。為什么不向摩訶施以援手為什么要阻撓我代替摩訶承受天譴其實我內心深處是知道的,如果從天譴第一道雷開始就親身代替你的話,我堅持不到最后一擊便會神魂俱滅,而周暉的結局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摩訶沉默良久。
“而周暉的決定,并沒有什么錯。與其說他選擇犧牲你,不如說他選擇承受被怨恨的代價,也要保住我”
鳳凰語氣略微復雜地頓了頓。
“很多年以前我認為孩子是最重要的,血脈相通的你和迦樓羅才是最不可能棄彼此而去的。但在歲月的流逝中,我漸漸發現,這其實是一種很自私的想法。僅憑血脈就認定了至高無上的重要性,又將他人的真心和愛意置于何地”
“在漫長的一生中,你總能找到一個與自己心意相通的人,你對他付出感情,也可以要求他以相同的感情陪伴你到生命的終點。然而這個人不會是你的后代,孩子沒有承擔父母過度感情需要的責任,相對父母也沒有必須為孩子犧牲一切的義務。周暉從開始就很清楚這一點,然而我到最后一刻才明白過來。”
“我明白您的意思。”摩訶吸了口氣,低啞道“但我還是不想改變自己的想法”
他盤起腿,細長白皙的手指搭在腳腕上,目光定定地落在地面,銀色的長發從臉頰一側流瀉下來。
楚河看著他。
當摩訶還是一只小孔雀的時候,就習慣這么盤腿坐著,一個人在角落里專注地玩自己的羽毛。
那個時候他正承受著噩夢折磨的痛苦,每天在恐怖的幻象和現實中混淆不清,狂躁、不安、神經質,只有一個人的時候,才會稍微安靜下來。
“沒關系。”半晌后楚河嘆了口氣道。
“”
“我只是想把天譴時你父親的做法,來解釋給你聽但你說得對,有些事情已經沒法改變了。”
他們相對而坐,遠處海濤聲聲,從幽暗的天空下傳來。
“我們來商量件事吧,”楚河突然說。
摩訶抬起頭。
“周暉作為地獄魔壽命是有限的,推測還有這么多年。”楚河比了個數字“而你天人五衰的癥狀在血海中有所緩解,撐到那時應該沒問題。”
“您是說他臨死前我能去補最后一刀嗎”摩訶不抱什么希望地問。
“不。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從此只在神魔兩界來回,不去進犯人界的話,周暉死后,我就把我的神格給你。”
楚河的神情十分平靜,甚至連語速都沒有半點停頓,聽起來和“從此以后要乖乖的哦
”或“我的遺產總歸還是給你繼承”一樣沒有任何分別。
然而這話在摩訶耳朵里不啻于炸彈,讓他當場就愣住了。
“您不是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