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血紅色的。也許本來不是這個顏色,但終年被海面上空的紅煙籠罩,看起來紅得陰沉可怖,似乎隨時會折裂成幾塊,從縫隙中漏出傾盆而下的血雨來。
九頭嬰掠過天空,發出凄厲的叫聲。血紅海濤翻滾咆哮,浪花托起無數腐尸,繼而被密密麻麻的低級魔物爬出水面,貪婪撕咬吞噬。
小妖怪們順著海邊的懸崖攀爬,追逐,互相撕咬,好奇窺探著崖頂上突然出現的半截火車頭,對這陌生的鋼鐵巨獸亮出獠牙。
但緊接著,一個坐在車頂的身影動了動,低下頭,露出了美艷而冷漠的面容。
小妖怪們恐懼尖叫,瞬間四散。
車頭最底,迦樓羅在地面上發出呻|吟,繼而睜開眼睛。
他的視線渙散,很久才漸漸聚焦,遲鈍的痛覺漸漸爬滿全身神經。
如果有人看到這一幕的話,那應該是一幅非常慘烈的畫面。迦樓羅整個身體被火車頭壓在地面上,身上、手臂血肉模糊,腿被壓在坍塌的車廂里,一條小腿被長條鋼筋透骨而過,死死釘在了巖石中。
“你醒了?”摩訶從車頂探出頭,居高臨下盯著他。
迦樓羅試圖掀開壓在自己身上的沉重火車,但用力幾次都不成功,只能著放棄了。
“……你來吧。”他躺在地上,半晌突然說。
“干什么?”
“來拿我的神格啊,這一切不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嗎?”
兄弟倆對視半晌,迦樓羅微微一笑,那笑容在他滿是鮮血的臉上,竟然顯得非常平和。
“我不想再看到這些了,父子相殘,家破人亡,顛沛流離數百年,每個人都滿懷仇恨和不甘……我只想所有人都平靜地活下去。所以如果你想要的話,就把我的神格拿走吧,反正我也反抗不了了。”
摩訶偏過頭,在血紅天幕的背景下望著他,目光中充滿天真的無辜。
很久后他終于動了動,正當迦樓羅以為他要跳下來動手的時候,卻只見他舒服的換了個坐姿。
“我不要,”他說。
“……什么?”
“我從來沒想過要拿你的神格。”
在迦樓羅難掩愕然的目光中摩訶笑了起來,那面容簡直攝人心魄,盡管笑容中滿是惡作劇般的得意。
“我當初從魔禁石窟中逃出來的時候,母親竭力阻攔我,卻再三不愿意說出要阻攔我的原因。當時我被憤怒和嫉妒沖昏了頭腦,以至于沒有仔細想過他這種不合常理態度的原因……直到我降臨血海,某天突然發現自己隨著時光而漸漸衰弱,才感覺神格已經消失,到了那個時候,才明白母親不愿意告訴我真相的理由。”
“他怕我找你,他怕我繼吞佛后再犯下手足相殘的重罪,他不想見到自己的兩個孩子相爭相殺。”
迦樓羅神情悵惘,只聽摩訶悠悠道:“他這么希望的話,那我……如果我搶走你的神格,母親一定會非常、非常的傷心吧,我不想讓世上唯一愛我的人再露出那種悲傷的表情了……”
一片沉寂,半晌迦樓羅突然開了口,語氣有些松動:“那你為什么要設計這些?”
“設計什么?”摩訶狡猾道。
“別裝傻,我們在冰川上打了七天七夜都沒讓空間撕裂,為什么火車上我不過擋了你一下,整列車就直接闖到地獄里來了?你事先就已經在鐵路線上動過手腳了吧!”
“哦,連這個都被你發現了,”摩訶挑起眉,道:“這個說來話長,還是要從我決定不搶你神格的時候開始講起……我做了這個決定以后,就開始在四惡道中搜尋和我神性相似的人,因為這種人的神格也是有可能被我吸收的……”
迦樓羅忍不住打斷:“四惡道中有神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