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方霓感覺她爬樓梯時的暈眩感又有點出現,血液不客氣地沖撞血管。她說“對不起,我有事情”
“我并不想聽。”他再次打斷她,毫無耐心。
宋方霓稍微吃了一驚,剛剛讓她悶頭沖進來的勇氣已經消失了,就像原本精密計算的齒輪突然卡殼,在咯吱的聲音,轉而開始向另一個地方狂奔。沉默了會,她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正在和別人視頻。”
梁恒波雙手插兜,他們的距離很遠,客廳的落地玻璃映襯出他修長的影子。他冷淡地抿了下嘴“那并不是隨隨便便的別人,那是我的妻子。”
簡直就像巨大的冰刃從耳朵邊直接割下來,以至于,宋方霓做不好任何的表情管理。
“什么”她直愣愣地看著他,震驚地消化著這個消息,“結婚你結婚了你不是一直都說,自己還沒結婚。”
梁恒波稍微地卡了下,他漠然地說“我確實沒有結婚。”
她徹底糊涂了“可你剛剛又說妻子”
“但我有一個交往多年的女友。她就等同于妻子,只不過,是領證沒領證這種法律層面上的區別,懂嗎”他尖銳地說,“你為什么覺得,我現在還沒有交女友”
這個消息和他的態度,讓宋方霓徹底呆住了。
她不得不向后,把小腿稍微地往后靠在沙發上,嘴巴里干得特別厲害。宋方霓知道,梁恒波和裴琪已經分手了,但是,她從來沒想過,他現在是否還有其他女朋友。她一直默認沒有。因為他給她的感覺是沒有,他單身。
“有女朋友,你們在一起多久了”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干巴巴地回蕩在客廳。
“已經認識很久了,快十年。我最近在上海工作,每隔幾天,都會和她視頻。她是一個鋼琴調音師,也就是剛剛你在視頻里看到的人。”他迅速地說。
宋方霓腦子里浮起一萬句疑問,但是,自尊心讓她什么都說不出來。
過了會,她艱澀地說“你喜歡她嗎”
“喜歡。如果我不喜歡她,為什么讓她當我女朋友。”他冷酷地說。
宋方霓聽到“喜歡”,就不得不低下頭。這就像用盡全部力氣,登上所能仰望最高的山。但是,該怎么下去呢她不得不向后坐倒在沙發上“可是,如果你現在已經有女朋友,那你上一次為什么”
梁恒波的聲音傳到耳朵里,依舊極度的沉緩動聽,與冷淡“我跟你說過了。上一次,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以前遭遇了什么。僅此而已。實際上,就是我的女朋友鼓勵我來上海與你和解的。”
宋方霓必須聳起背,想象自己捂住臉無聲地痛哭,或者像潑婦樣大喊大叫開始摔東西,至少還有點尊嚴,即使,那是假的尊嚴。但是過了會,她鼓起勇氣,執拗地抬頭說“那么,你有可能和她分手嗎”
梁恒波果然被這厚顏無恥的話詫異到挑眉了,他說“你清醒點。”
四個字,就像四千根飛來的箭。
張弓,搭箭,過度用力地射出來,然后穿過那么多年的思念和痛苦,精準地插進她的心臟里。冰冷的觸點,遍布在最深處,不斷重復的痛苦肆無忌憚地炸開。
宋方霓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來,內心那個原本存在的洞又被撕扯到更大。
這絕對是她成年以來遭遇最尷尬的事情了。宋方霓突然間又有了點力氣,她撐著沙發站直身體,干脆地說了句“我明白了”,立刻要往外走。
“你等等,”梁恒波卻不肯放過她,他很快地跟上來,皺眉說,“你還沒告訴我,今晚來找我有什么事。”
“別碰我”
梁恒波的眸子有些發沉,他不顧警告,力量很大地想拉她,宋方霓一下子憤怒地轉過身,余光看到茶幾上有一個黑色保溫杯,想也不想就拿起來,直接潑在他臉上。
青綠色的茶湯,大概是明后龍井。
寂靜中,梁恒波長長的睫毛凝結著水珠,他胸口的灰襯衫已經濕成一股狹長的黑色。
梁恒波其實是很有男人味的冷峻長相,挺直的鼻子和凸顯的喉結,但是,他的氣質又太帶著一些絲絲軟軟的書卷味和文弱感,說話溫和,喜怒不形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