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時肅然起敬,去邊上推車時手腳都放輕了,話也不敢大聲說,等走得遠了,才小心翼翼朝著后頭看了一眼,又問那徐二道“這是哪里來的秀才公,怎么大冷的天竟是坐在外頭吹風”
徐二道“是西山書院的,姓張,今日這張秀才同我一起值門,自然要在外頭坐著。”
他看劉大一臉的疑惑,就指著遠處一大排屋舍,解釋道“這隔槽坊里頭許多事情要做,等走近了我再同你細說。”
兩人推著車子往前頭行,臨到一處屋舍旁,屋檐下居然又擺著許多桌案,七八個人各自據桌而坐,坐上全是十幾二十的書生。
還不待他們走近,靠得最近的那一人已經站了起來,接過徐二遞上的竹簽,問道“這是要釀什么酒,帶了多少糧谷”
劉大一時有些吃驚,問道“釀什么酒難道也能由著我自己選的嗎”
酒水雖是官營,不過只要不拿出去買賣,朝廷并不狠抓民間自釀,除此之外,也常有偷偷釀酒發賣的,劉大前幾年也拿過糧谷去小酒坊里頭代釀,說是代釀,其實同以物易物并無什么區別,送了糧谷過去,當場就能帶酒走,只是可選的少得很,僅有兩三種,味道也淡極,多是濁酒。
對面人年紀雖然不大,行事倒是挺老道,把手一點后頭的屏風,道“上頭寫了的全都能選,只是價錢不一樣罷了。”
劉大不識字,引頸看了半晌,訕訕問道“都有什么能選的”
那書生便選了幾樣念給他聽,先前俱是名酒,譬如各大正店的眉壽、仙醒、瓊漿、流霞、瓊酥等等,后頭才是些尋常名字,最后道“總共有三四十樣,你想釀哪一種”
劉大自家賣酒的,對各種滋味自然頗為了解,聽得對方在此處念,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轉頭小聲問徐二道“怎么前頭幾樣聽得那么耳熟,像是各大酒樓的鎮店酒”
京中有七十二正店,都有釀酒權,自家各有秘方,從不示人,這隔槽坊雖然是官府所轄,要是強行叫下頭人獻上方子,怕是早已經鬧得大了。
徐二低聲答道“說是有人獻了方子出來,有那老酒匠已經驗過,并非作假,我選了瓊漿去釀,也不敢多釀,雖還不到時候,不過先前去聞那味道,確實同瓊漿很像,才造好還沒存多久,就已經有點樣子了。”
劉大猶豫了片刻,又問了價錢,果然釀造名酒要買的酒料錢比尋常酒種高上三四倍乃至數十倍不等,仔細想了想,終究還是不敢亂來,最后選了幾樣便宜的尋常酒種,問道“我,有粳米、糯米、黍米三種,能換多少酒”
又報了自己帶了多少數量的糧谷過來。
徐二解釋道“此處有兩種做法,一種是你同隔槽坊買酒曲酒料,買水、買隔槽,也能買柴禾,只那柴禾可買也可自家帶,再買酒工人力,付了銀錢,后頭全不用管,釀出多少,全是你的;另有一種,原是一樣品種給你一個酒水量,一刀砍斷,多少糧谷換多少酒,交了糧谷,過幾日再來取酒,出得多的話也不管你事,出得少也不關你事,你只拿那個定死了的斗升數”
劉大一個做生意的,一下子就聽懂了,可更是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