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日,周洛陽醒來時,沒有再經歷同一天。
他看著身邊熟睡的杜景,拿起床頭柜上的凡賽堤之眼,沉吟片刻。
設若現在將日期圈環逆時針擰轉,中午十二點時,他們便將回到昨天的中午十二點。
這真是一件神奇的事,這塊表里藏著什么會是什么遠古神的遺物,或是外星文明留在地球上的科技產物嗎這兩個猜測都足以顛覆一個普通人一生中所接受的唯物主義經驗教育,徹底瓦解并粉碎,重塑他的世界觀。
世界并不完全是我看見的模樣。周洛陽抬起眼,在上午的陽光中沉吟。
但量子力學這一學科的研究,亦對精確描述物質世界的物理學科造成了天翻地覆的重塑,與“一枚光子可以同時通過兩條干涉縫”這種定律比起來,時間的回溯反而也變得沒有那么難以接受。
“你還想再回去一天”杜景問。
“不想,”周洛陽說,“我已經受夠了,請不要再亂動它。”
這天杜景開車,帶周洛陽兩兄弟出去踏青,陽光很好,周洛陽的心情也很好。隨著店鋪的重新開張與搬家,就像開啟了一段全新的生活。
在頤和園的草坪上曬太陽時,樂遙注視杜景手上反光的手表。
“這塊表我見過一次,”樂遙說,“第一次見爺爺時,他就戴著它。”
杜景正在給樂遙擰飲料瓶蓋,聞言點了點頭,不說話。
“你覺得他像不像爺爺”周洛陽忽然道。
杜景“”
周洛陽所說自然不是指杜景像老頭,事實上周家的祖父年輕時既高又帥,皮膚還很白,積數世經商豪富,乃是炙手可熱的公子哥。少時有股傲慢氣質,誰也看不上眼,后來聽家中安排,與一名經營紡織廠的資本家的小姐結婚,也即他們的祖母。
祖父年紀大了以后,才漸漸變得穩重起來。樂遙常聽父親生前說,小時候沒少挨祖父的揍。人總是隔代親,周洛陽的祖父對孫子們也異常疼愛。
擰瓶蓋這個動作,在樂遙少有的見到祖父的幾次里,爺爺也替他做過,那時他身體尚好,穩健而矍鑠,手腕上戴著凡賽堤之眼,穿西服襯衣來探望最小的孫兒。
他見六歲的樂遙正在吃力地對付一瓶飲料,便把他抱到自己膝上,為他擰開瓶蓋,插吸管,一手抱著他,一手拿著飲料喂他喝。
這一幕給樂遙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杜景有時帶著目中無人的氣質,只關心自己身邊的人,除此之外,哪怕天崩地裂、火山爆發也與他無關,他懶得看所有人,也不在意他人對自己的評價,甚至懶得去接觸這個世界。在這點上與周家的祖父風格很像,都有合則來,不合則去的曠達之意。
杜景隨手摘下手表,遞給樂遙,起身離開。
“爺爺還戴過它嗎”周洛陽好奇道。
“嗯。”樂遙說,“你經常和爺爺在一起嗎”
周洛陽說“我八歲到十四歲,是他帶大的,但我幾乎沒見他戴過這個表。”
樂遙說“我很喜歡他,可惜只見過他兩次。”
周洛陽沉吟不語,一次是樂遙所說的,另一次,自然就是父親與繼母車禍身亡,祖父前去奔喪了。自那以后,祖父的身體便急轉直下,老年人受不了兒子先走一步的打擊,時隔短短半年,就撒手人寰。
樂遙注視那塊表,又說“媽媽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媽媽,所以我們很少見面。”
周洛陽父母的婚事,是祖父指定的世交,父親作出反抗,勇而離婚與樂遙的母親在一起,自然也狠狠地觸忤了祖父,這是他們父子不和的重要一點。
周洛陽說“他很愛你。”
樂遙說“我感覺到了,雖然他沒有說,因為我長得像奶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