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羽用混沌幻境淹沒了海市。
樂韶歌于是左手牽著蕭重九,右手牽著小阿羽,勇猛無畏的沖進了瀚海中。
而后,她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個只能用“奇妙”二字來形容的世界。
并不像外頭那些奸商所說的,瀚海里全是樹,路都是盤旋的。
她眼前所見的瀚海,很難用可以言說的物體來比喻。非要形容的話,它就像是一首旋律瞬息萬變,縹緲不定的歌就像是她剛突破洞虛境界時,初次深入自己的識海那一瞬間所見的景象。只不過識海中景象隨即便化亂為序,化繁為簡,化鴻蒙初辟為天清地濁。而此地的鴻蒙卻在化歸過程中亂了套,清者未必上升,濁者也未必下沉,于是便呈現出極致破碎的、違背常識的種種奇妙景象。就像一首拼接得很流暢,卻表達不清任何意義的歌。
樂韶歌幾乎一瞬間就明白了瀚海或許根本就沒有實體,進入瀚海的人所見的景象,只是他內心的混亂映射。
如此說來,反倒是見識越少,心思越單純簡單,目標越明確的人,越容易在瀚海中找尋出道路。
這很有趣,樂韶歌想。
看著這破碎呈現在眼前的無數意象,倒是勾起了她內心無數回憶有入道時的困惑,有突如其來的領悟,有一瞬間的感動和震撼,有細水長流的喜悅、悄然轉變的興趣,有她對這個世界、對身旁之人的喜愛和感念
倒是很有助于她重新認識自己的內心。
不過,被這不分清輕重緩急的瑣碎回憶和感受包圍著,人是沒法找到前行的路的吧。
想要找到出路,便必須整頓、舍棄許多東西。
正想著,樂韶歌忽覺識海中變化將起她那久無進境的修為,竟在此刻有所松動了。
她一時失笑,心想,原來自己的瓶頸,竟是出在固守與不舍之上嗎
一旦意識到癥結所在,內心深處便已然開始產生變化。
眼前景象竟也隨之變動起來。
樂韶歌心下越發覺著有趣。
腦海中往事飛快流轉著。許多她以為自己已遺忘了的事,竟再度浮現出來原來年幼時她也曾羨慕旁人有父有母,被帶上九華山時還曾將師父當人販子,自背后踢他的腿肚子。原來師父當年引誘她彈琴時,提出的交換條件是幫她梳頭扎小辮子。原來在水云間修習時,不光水云間的弟子暗地驅使鳥兒在他們頭上遺矢,她也曾故意用弦音接連震爆他們頭頂的橘子,噴他們一臉橘子泥。原來當年她還曾拐帶了香孤寒偷逃出水云間,去云夢澤騎大鵝。原來為抗議水云間把香菇關起來,她和瞿曇子還曾奇裝異服披頭散發的跳進華音會場,抱著琵琶大跳大唱嗯,她有些明白水云間那些老菜幫子為何要叫她小妖女了。
她還曾許諾,終有一天會把香菇從水云間救出來。
當時年少。無知又固執,認準了什么便一腔熱血去撞南墻,頗有些雖千萬人吾往矣的無畏。
而后,狂風平地起。
那些風吹吹就倒了的東西,于是便也毫無懸念的倒了一地。
水云間有藥,卻坐視九華山上三位長老天人五衰而亡。
風長老彌留之際,兩派之間挽回友誼的最后時機。樂韶歌的師父親往水云間替他求藥,尊嚴折盡,卻被掃地出門。
風長老隕落。兩派就此決裂。
七年之后華音小會。三大祖庭獨水云間一家繁盛,水云間大言不慚要當天下樂盟盟主,樂韶歌于是獨自殺上了云夢澤,單挑水云間滿門對手擅長樂法,她便同他們比拼樂法;對手擅長舞法,她便同他比拼舞法;對手擅長樂律,她便同他辯論樂律。比拼得煩了便干脆勾勾手讓他們一起上,她一人執琴,便當對手百人結陣。
水云間笑九華山無人,她便他們知道,九華山樂韶歌一個便勝過水云間弟子三千。
一路連殺,所向披靡直到水云間香孤寒代表師門,出首應戰。
他說,“阿韶,我想念你。”
她懷決勝之意而來,他卻報以歡欣相和。終令她心神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