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剩下的巧克力吃完,段嘉許拿上換洗衣物進了浴室。等他出來的時候,已經接近十一點了。這個時間點,桑稚早就已經睡著了。
段嘉許沒什么睡意,拿出手機玩了好一陣子的游戲,直到凌晨一點才躺下睡覺。
然后,他做了個夢。
夢到今天晚上,他在應酬上喝了酒,卻覺得自己沒醉,毅然決然地選擇開車回家,而后在路上撞上了剛剛的那個男人
他還聽到了自己的聲音,聽到自己不斷在阻止
極為絕望,又歇斯底里的聲音,像是要刺破耳膜。
然而夢境里的他,還是逃跑了。
段嘉許夢到。
他成為了段志誠。
那大概是,段嘉許經歷過的,最兵荒馬亂的一個晚上。
他在房間里寫著作業,想著寫完這點,還有時間能看會兒漫畫書。許若淑在客廳看電視,他還隱隱能聽到她斷斷續續的笑聲。
本來是極其安寧的一個晚上。
直到段志誠回來。
他極為莽撞,身上還散發著濃郁而難聞的酒氣,整個人都在發顫。對著許若淑擔憂的問話和上前的安撫,也只是極為崩潰地推開。
恐慌到了極致。
這極大的動靜聲,擾得段嘉許沒法再寫作業。他停下手中的筆,起身出了客廳,問道:“媽,怎么回事兒”
許若淑攏了攏身上的披肩,安撫道:“沒事兒,你繼續去寫作業。
“我完了。"然而段志誠并不如她所說的"沒事",雙眼赤紅反反復復地重復著這三個字,“我完了
許若淑皺眉,被他這副模樣嚇到了:“到底怎么回事兒你喝成這樣怎么回來的不是讓小陳送你嗎”
“我自己段志誠的喉嚨里發出近似哽咽的聲音,“我我撞到人了
房子里立刻安靜下來,只剩下段志誠粗重的氣息聲。
半晌,許若淑回過神,轉頭看向段嘉許:“阿許,回房間。她連忙抓住段志誠的手臂,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你好好說,發生了什么事情”
段志誠扯著嗓子,大吼著:“我不知道
“你在哪兒撞的你叫了救護車沒有"許若淑的眼睛紅了聲音也不自覺地發著顫,“你下車看了嗎”
“在人民路,那家士多店旁邊段志誠突然抬了頭,眼淚直掉,“我怎么辦我要怎么辦
段嘉許在這個時候開了口:“爸,你叫了救護車嗎”
段志誠連連搖頭,什么都聽不進去:“不能叫,沒有人看到是我撞的,沒有人知道你們不要管了你們不要
許若淑也吼:“段志誠你是不是瘋了
段嘉許的額角突突地抽著,手心發涼。他聽著父母的爭吵,沉默著走到沙發旁,拿起話筒,開始打120。
察覺到他的舉動,段志誠看了過來:“你干什么
那頭接通,段嘉許眼睛發紅,回頭直視著段志誠:“醫院嗎人民路這邊有家士多店,隔壁有人出了車禍,有傷者,麻煩
段志誠像是瘋了,想過來搶他的電話,被許若淑攔著
麻煩盡快派人過來,謝謝。"把話說完,段嘉許掛斷了電話,一字一頓道,“得救人。”
“那個人還不一定死了,你為什么不救人”父親的形象在瞬間崩塌,段嘉許臉上的肌肉收緊,咬著牙問,“你為什么要跑
許若淑把段嘉許護在身后,認真道:“你去自首
“認錯,贖罪。”第一次碰到這么大的事情,許若淑的聲音帶著濃厚的哭腔,“你做錯了事情,你得彌補,這是你該做的,不該逃避的。”
看著兩人的表情,段志誠仍在搖頭。他的整張臉都是紅的,額頭上也不停流著汗,“我不想坐牢我不想
許若淑還想說什么。
段志誠的精神像是不清醒了一樣,喃喃道:“我償命行嗎我死了總行了吧
然后,段嘉許看到他此生永遠忘不掉的一個畫面。他的父親,為了逃避這個罪孽
突然往陽臺的方向沖,然后縱身,從六樓跳了下去
段志誠沒死成,躺在床上成了植物人。
龐大的醫藥費,巨額的賠償金,永不停息的指責,所有
切,該讓段志誠承受的罪責,都全部轉換了方向,重重地往這個家庭壓了下來。
段嘉許和許若淑承受著,姜穎一家,包括他們所有親戚的糾纏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