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澤川被拖回去,血順著腳跟拖出痕跡。他面對著墻壁,望著那扇窄小的窗。寒風呼嘯,疾雪撲打,黑黢黢的夜沒有盡頭。
他腦袋混沌,在風聲里,又回到了坑中。
紀暮已經不行了,呼吸變得很艱難,血水順著盔甲淌在沈澤川的后頸,很快就變得冰涼。周圍的哭嚎已經消失了,只剩下難耐的痛吟,以及凜風的咆哮。
沈澤川跟面目全非的死人面對面,腿被壓在厚重的人體下,盾硌著他的腰腹,喘息間皆是濃重的血腥味。他咬牙淌著淚,卻不能哭出聲。他頹唐地盯著這張被踏爛的臉,卻認不出這是不是曾經見過的士兵。
“哥。”沈澤川低聲啜泣著,“我、我好怕”
紀暮喉間滑動一下,用手掌輕輕地拍著沈澤川的頭,說“沒事沒事。”
沈澤川聽見了瀕臨死亡的士兵在唱歌,歌聲被狂風撕扯,破破爛爛地飄在這寒冷的夜晚。
“戰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烏可食。1”
“哥。”沈澤川在他身下小聲地說,“我背你走哥。”
紀暮的身軀像是一面扭曲的盾牌,他笑了笑,啞聲說“哥走得動。”
“你中箭了嗎”
“沒有。”紀暮淚已干涸,他輕飄飄地說,“邊沙禿子的箭射的不準啊。”
沈澤川手指也泡在了血肉中,他勉強地擦拭著臉,說“師娘包了餃子,等你和我家去,我們吃很多碗。”
紀暮嘆氣,說“哥吃得慢,你不要搶。”
沈澤川在底下用力地點著頭。
雪漸漸覆蓋了紀暮的身體,他似乎很困,聲音那般小,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也沒有。歌唱得很慢,等到了那句“梟騎戰斗死”,紀暮便合上了眼。
沈澤川說“我的我的錢也給哥,娶嫂子”
“哥。”
“哥。”
紀暮沉默著,仿佛是聽膩了他的話,忍不住睡著了。
沈澤川渾身顫抖起來,他忘記了邊沙騎兵是何時離開,也忘記了自己是怎么爬出去的。當他撐著手臂抬起身體時,大雪中死寂一片。重疊的尸體壘墊在膝下,像是廢棄的麻袋。
沈澤川爬回頭,卻失聲哽咽起來。
紀暮背部箭桿密集,一個人變成了一只蜷曲著的刺猬。那么多血淌在沈澤川的背上,他竟然毫無知覺。
馬蹄聲疾追而來,像沉悶的雷鳴。沈澤川忽然一個激靈,驚醒了。
他想要干嘔,卻發覺雙腕被捆綁結實,身上蓋著個裝有土的麻袋。
這麻袋越來越沉,壓著胸口,連聲音也發不出。這是獄里慣用的“土袋壓殺”,專程招待不想留活口的犯人,不會留下任何傷口。如果剛才沒有醒來,等到天明時,沈澤川就該涼透了。
有人要殺他
作者有話要說1出自鐃歌十八曲戰城南
算不上什么正劇,自己瞎吹的內容。希望大家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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