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費盛早有準備,他對紀綱如此殷勤,就是為了給自己留條后路。今日的自薦是種試探,他已經明白了蕭馳野的意思,便把目光又挪回了沈澤川身上。
“這人有真本事,”沈澤川說,“比起骨津不相上下,如果真的棄而不用,就太可惜了。”
他們言語間已經到了庭院,骨津要安排人上菜,沈澤川讓他等等。
“差不多該回來了,”沈澤川回身,“你去門口接一接。”
誰這一去就是半宿,蕭馳野遲遲沒歸。沈澤川一直沒睡,等到燭都燃了一半,才聽著前頭有動靜。
蕭馳野大步入內,卻沒有立刻進屋。他一身灰塵,在院子里脫了外袍,回身看著后邊的人,嘴里卻喊著“蘭舟。”
沈澤川的目光越過蕭馳野的肩膀,看見晨陽和骨津攙著個人進來。庭院里不夠亮,沈澤川竟然沒有看出來這人是誰。
這人的袍子被掛得稀爛,底下的褲腿也破著口子,蹬著一雙裂開的草鞋,腿上全是泥垢。人站不穩,全靠晨陽和骨津架著,嘴里說著胡話。整個人蓬頭垢面,狼狽不堪。
沈澤川借著那微弱的芒,在電光火石間想起什么,說“余大人”
那人渾身一抖,掙了幾下,不可置信地從昏暗里窺探向前。他亂糟糟的頭發里露著雙眼,看到沈澤川,愣了半晌,隨后吞咽了幾口唾沫,嘴唇翕動,猛然間號啕大哭起來。
“累死老子咯”余小再哭得聲音沙啞,他不住地擦著臉,喊著,“同知元輔沒咯我也要四這一漏上東多西藏。活得太辛苦了”
沈澤川隨之一驚,跨出一步,沉聲地說“海閣老怎么沒了”
余小再喉間被哽咽聲堵塞住,他想要回答,卻盡是哭聲。他哭得厲害,幾乎要滑去地上,不斷地搖著頭,最終在那肝腸寸斷里,聲嘶力竭地用官話說“元輔元輔死諫無果”
“先帶他去平復片刻,換身衣裳。”蕭馳野冷靜地說,“骨津去跟廚房說,做些湯水送過來。”
那凄絕的哭聲縈繞不散,沈澤川仍舊站在原地。任憑他有千百種猜測,卻都沒有料到海良宜會死。海良宜是闃都的定海神針,當年花、潘兩黨那樣權焰沖天,他都能在內閣穩居不倒,如今李建恒一死,即便韓丞要扶持自家子嗣,海良宜也該是朝野內外首推的托孤大臣。
蕭馳野扶住沈澤川的手臂,讓他從木然里回神。蕭馳野說“我在獵場往西幾里外的匪群里發現他的,他出闃都不容易,又在離開丹城后被土匪打劫,只能赤腳徒步往茨州走。他貼身帶著信,是岑愈給你的。他知道闃都的消息,也知道啟東的消息。”
余小再再入屋時,還是需要人攙扶。他餓得沒有力氣,在談話以前,就抱著飯碗狼吞虎咽。他吃著飯,還淌著淚,像是趕著時間,噎得直咳嗽。待到饑餓稍緩,他才用干凈的帕子悶了面,擦拭少頃。
“還能活著見到同知,萬幸。岑大人的信就在我懷里,一路上貼身存放,生怕被土匪搜去。”余小再跪坐著,艱難地說,“萬事開講以前,我要先告訴兩位,即將登基的新帝,是個女子。”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