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仲雄進了庭院,看那廊子木欄外的九里香都謝盡了,滿地白瓣無人灑掃,應該是主家特意吩咐過,自然殘香。池橋邊沿留著綠苔小石,宛如鋪著潤眼新褥。
高仲雄邊偷看,邊拾階而上。他沒留神腳底,險些滑倒,待狼狽地撐起了身,趕緊沖前邊掩嘴偷笑的侍女們連連作揖,越發滿頭大汗。
檐下吊著鐵馬,丁桃等著高仲雄過來,替他掀了簾子,引他入內。高仲雄不知道丁桃的身份,不敢貿然得罪,自個兒提著袍子想跨進去,又發現這屋子沒有門檻。
堂內敞亮開闊,沒什么重器擺件。高仲雄在闃都時,常聽說沈澤川與奚鴻軒等人為伍,喜好奢靡,隨身攜帶的都是象牙小扇,便猜測這宅子的主人興許是周桂。
高仲雄正襟危坐,屁股只沾了個椅子邊,一直凝神留意著庭院里的動靜。不消片刻,忽然聽到庭院里起了車轱轆的聲音,檐下的丁桃迎出去,喊著“公子”。
簾子被掀起來,高仲雄立即站了起來。但先進來的不是沈澤川,也不是周桂,而是個身形高大的落拓侍衛。這侍衛沒有看高仲雄,而是俯身接了四輪車,推著個披掛氅衣的青衫公子進來。
高仲雄依禮要跪,然而待他看清四輪車上坐的是誰,不禁瞠目而視,竟然后退一步,震驚地喊道“姚元琢”
這一聲喊得隨后進來的沈澤川直皺眉,他褪下氅衣,徑直去了上座。
喬天涯把姚溫玉推到跟前,侍女們上前奉茶。姚溫玉握著茶盞,神色如常地說“許久不見,不想神威也到了茨州。”
高仲雄不知道為何,冷汗直冒。他擦拭著應聲,不敢再直視姚溫玉,對沈澤川倉促地行禮“同、同知大人”
沈澤川覺得此人神情古怪,落座后道“不必拘謹,坐吧。”
高仲雄豈敢。
“既然神威也知道同知是誰,那就無須我再費口舌。”姚溫玉本想把高仲雄引見給沈澤川,但看他面容慘白,便停頓須臾,換了語氣,寬慰道,“神威不要害怕,我是活人。”
高仲雄仍然不敢抬頭,連聲稱“是”。
沈澤川問“元琢何出此言”
姚溫玉言簡意賅地說“我與神威在丹城有過一面之緣,當時毒傷并發,嚇壞了他。”
可是高仲雄神色緊張,分明不僅僅是一面之緣這么簡單。姚溫玉斷腿離都以后到了丹城,受潘逸與照月郡主的照顧,他身上的毒顯然都是在丹城所染,這其中到底有什么故事,他至今沒有同人講過。
高仲雄卻是知道的。
“我離開丹城時十分倉促,不知守備與郡主還好嗎”姚溫玉問道。
高仲雄在姚溫玉的語氣里逐漸放松些許,能夠順暢地答話。但是他仍然側著身,不敢看姚溫玉,只說“好、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