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馳野摸著臂縛,沒有說話。
“我給你講幾件事情好嗎,策安”陸廣白喊著蕭馳野的字,不再把他叫阿野,這意味著蕭馳野不再是狼崽了,他能夠和陸廣白平起平坐,不僅僅是弟弟。
陸廣白看向庭院,說“你知道你大哥的過去,但你肯定不知道大帥的過去。我們最早在啟東的時候,戚家沒嫡子,戚時雨決定從庶子里找個能干的人,但他挑來挑去都沒有找到合適的。那個時候,大帥說她要當將軍,戚時雨當作玩笑,我也當作玩笑。我心想哪有女人做將軍的,她能捏起繡花針就不錯了。可是她那么堅持,戚時雨就把她放進了蒼郡守備軍里,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戚竹音一腔熱血地撲了進去,但她很快就發現沒用。她在其中格格不入,這里沒有人愿意接納她,更沒有人愿意聽從她的調令。他們對她很客氣,那只是因為戚時雨。
“于是她執意到邊郡來,”陸廣白接著說,“戚時雨把她托付給我爹,但她很不聽話。那會兒我家還有兄弟,我根本不想做將軍。她來了以后,我以為自己終于不再墊底了,誰知道她那么強,把我們都甩在了后面。”
戚竹音拿出繡花的耐心對待自己,她聽慣了嘲笑,甚至知道他們在背后怎么說她。她像是不會生氣,仍然留在邊郡。
陸廣白拂開膝上的雪花,說“戚時雨仿佛不再管她了,她就被扔在邊郡。我們在黃沙里的時候,有很多人想占她的便宜。她被那些人拽住了腳踝,他們讓她滾回家,但是她只會說不。她靠著手腳甚至是牙齒爬出黃沙,摔得鼻青臉腫,那氣勢簡直要吃人了。”
可是當戚竹音站在沙丘上時,她卻失聲大哭起來,她瀕臨崩潰地喊著你們這些狗屎她扯住陸廣白的衣領,一遍遍痛苦地質問著“我哪里不行”
陸廣白心有余悸地說“我當時嚇死了。”
蕭馳野問“然后呢,戚時雨把她帶了回去”
“然后她擦抹干凈鼻涕眼淚,又自己拖著刀回營地了。”陸廣白說到這里跟蕭馳野一起笑起來,但他緊跟著嘆氣,“后來她立了小功,按照規矩要升小旗。我爹同意了,卻沒有人愿意歸她管。她在那里從天亮坐到天黑,最后問一個士兵為什么不肯跟她,對方說因為你都提不起鬼頭刀。”
邊郡守備軍不用鬼頭刀,這種刀又重又沉,他們也沒有多少人能真正地提到戰場上。然而戚竹音像是信了,她從此拋棄了原本使用的細刀,換成了鬼頭刀。
“太可笑了,我當時覺得她很蠢笨,仿佛永遠不明白所有人拒絕她并不是因為她能力不行,而是因為她是個女人。”
這個世間對戚竹音講過最多的話就是“可惜是個女兒身”,但是她自己從未這樣想過,她認為做戚時雨的女兒沒什么不好,就像她認為有人喜歡繡花有人喜歡戰場也沒什么可奇怪的。
陸廣白再次看向蕭馳野,說“戚時雨最終還是把她帶回去了,她回到蒼郡仍然沒有放棄,跟著戚時雨的主將們什么都學。她驚人天賦早在那里就展現過,只是沒有人肯欣賞,直到那一年的那場仗,她的兄弟們拋棄了戚時雨,蒼郡里沒有人出來迎戰。”
“戚竹音在那夜里策馬跑過無數人的門前,吃了太多的閉門羹,她不顧一切地離開了蒼郡,嘶聲力竭地游說各大守備營,不論有沒有人聽見她的聲音。最后她像你一樣接回了父親,那成為了她名揚天下的開端,讓她從此站到了萬眾矚目的地方。闃都不肯給她爵位,也不肯給她賜封,多少人以為她會畏懼,但是策安,我再也沒有見過她像站在黃沙里那樣痛哭過,她在這些磨煉里飛速成長。戚竹音能做啟東五郡的兵馬大帥,不是被逼的,而是因為她可以,她就該站在那里。”
她天生屬于戰場。
陸廣白說“你也一樣。”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