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用過早飯,蕭馳野就穿上重甲,要去北原獵場。沈澤川這幾日都睡得少,直到昨夜才睡了個好覺,站在檐下送人的時候還有幾分慵懶。
今日雪停了,日光把庭院里曬得亮晶晶的。蕭馳野架著猛,回頭準備跟沈澤川說話,卻看他困倦地立在門跟前,一臉不高興的模樣。
“幾時回來啊”沈澤川問道。
蕭馳野給猛解掉腳鏈,猛就想往沈澤川身上撲,蕭馳野把它摁住了,說“盡量早點,有事就讓人去喊我。”
沈澤川也被日光曬得亮晶晶的,他避著日光,現在就瞇著含情眼喊起來“阿野。”
蕭馳野作勢要吻這個壞人,沈澤川嚇了一跳。蕭馳野仗著身高,抬臂架住了門框,在沈澤川后退時一把帶回人。門簾罩在了后腦,蕭馳野也懶得拿掉。
沈澤川挨了吻。
晨陽琢磨著馬上要回邊博營安排的押運事務,沒留神那頭的動靜。骨津看簾子一晃,人就不見了。他拆著自己的手套,說“府君和主子”
骨津沒找著合適的詞,只能看向晨陽,用眼神暗示。
晨陽知道骨津這是被昨晚沈澤川廳堂議事給驚著了,便合上冊子,也望過去,看了半晌,說“王爺以后,主子在交戰地打得辛苦,看著是無礙了,就怕他心里跟背上的傷一樣,還在結疤如膠似漆是好事。”
那夜以后很多人都想要照顧蕭馳野,他們盡可能地避開大雪,小心謹慎地注視著蕭馳野,好像蕭馳野已經失去了力量,成了件易碎的花瓶。沈澤川恰恰相反,他不給蕭馳野任何言辭安慰,但他的眼神都在表達著依賴,仿佛只要離開蕭馳野半步,就會嫌天冷、怪藥苦。沈澤川在這種極度依賴的背后透露著另一層意思,那就是蕭馳野很強。
蕭馳野不需要被當作瓷器,他是鐵,是鋼,還是沈澤川的鴻雁山。
蕭馳野也是這么回應的。
沈澤川在議事前讓費盛叫了高仲雄,高仲雄站在書齋前等著沈澤川。沈澤川到時免了他的禮,說“我昨晚讓人量了你的尺寸,冬衣過幾日就送到府上。眼下天冷,你屋里的炭火還有嗎”
高仲雄先前是韓靳的幕僚,來茨州時深知自己不會被沈澤川重用,所以才走了那條下路。姚溫玉那般力薦他,他才能從衙門里謀到差事,但沈澤川很少和他對談,這讓高仲雄有些惶恐。
高仲雄一緊張便流汗,還會有些結巴,這都是他以前在丹城被人譏諷得太厲害而留下的后遺癥。當下擦拭著汗珠,下巴都要戳到胸口了,低聲說“府君垂訓的是,府君、府君”
屋內的幕僚都已就位,孔嶺正立在檐下等著沈澤川進,高仲雄自知口拙,心里更加著急,滿頭大汗地想要說完。
沈澤川想起一年前,高仲雄跪在大雨里斥責閹黨時是何等的意氣風發,于是認真聽他說完,道“你如今沒有成家,衙門里的月俸不夠,只管跟府里提。”
高仲雄原本以為沈澤川厭惡他,只是介于姚溫玉不便開口,不想今日沈澤川如此和顏悅色,一時間心潮起伏,哽咽道“我承蒙府君厚愛,在衙門里有差事,每月俸祿都按時分發,哪、哪能再從府里拿。”
沈澤川愈發溫和,說“你也是我府上的先生,不宜再這么自輕自賤。”
高仲雄揩淚時百感交集,沈澤川既肯用他,還肯敬他,所謂士為知己者死,他是真的情愿跟著沈澤川。此刻還欲說些感激的話,沈澤川已經抬手止了,示意他跟上,一同往書齋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