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說釣魚,”葛青青把指間捏著的銅板扔給小吳,“不下餌怎么釣的著”
城門關稅是戶部直轄的闃都稅賦司管理,胥吏不入流,全憑后邊的官員作保。他們在這里吃銀子,也要斟酌輕重,像葛青青去年走的大批貨物,動輒幾千兩的私稅,胥吏哪有膽子獨吞都只敢貪掉零頭,大頭還是得給上邊的“老爹”。
葛青青此次回都,就是奉沈澤川的命令,來釣這些老爹的。
“走,”葛青青看著碧瓦覆新雪,拍了把小吳的后背,“先去把咱們的老宅拿回來。”
姚溫玉的病不見好轉,藥吃了幾碗也沒用。這日趁著錦衣衛試馬的機會,才到外頭來吹吹風。費盛心細,在沈澤川吩咐前就備好了屏風,又在棚子底下供上了炭盆,務必讓先生不受凍。
沈澤川看蕭馳野站在最前頭,跟海日古說著什么。他目光沒挪開,只是稍稍偏了些頭,跟姚溫玉說“葛青青在厥西待久了,還是想家的,他是闃都出身,家里邊還有親眷呢。”
府君的耳垂澄瑩皎潔,瑪瑙隨著動作微晃,蹭在毛領間,顯得驚心動魄。他適合紅色,那些白裘淡掉了眉眼的秾麗,在必要時候顯得太過親和,只有紅色才逼得出銳利的芒。這是個“磨鋒”的過程,他坐得越高,那些藏掖在深處的鋒利就越明顯。
“闃都稅賦司里主職的都是世家官員,”姚溫玉不肯在外人面前流露半分羸弱,因此蓋著毛毯,看著精神尚足,“府君要葛青青從這里下手,可以借用奚鴻軒的舊故。”
“那可不成。”沈澤川看著海日古上馬,另一端的錦衣衛也上了馬,費盛正越身跟喬天涯說話。他繼續說“奚鴻軒的舊故多半都跟薛修卓有牽扯,咸德年奚鴻軒能入都,薛修卓費了大力氣,這些人魚龍混雜,用前還要細細篩選。”
“潘藺革職,”姚溫玉說,“梁漼山就是最有前途的棋子,要葛青青從他手底下開辟新路,只怕會趕不上丹城案。”
“丹城案我們插不上手,”沈澤川覺得腰間有什么在動,他垂眸,看見虎奴在伸爪子夠他的折扇穗子,“但是丹城案這場博弈,不論誰輸誰贏,于我而言都沒有好處。我讓葛青青回闃都,不是想讓他在丹城案里掀什么風浪,而是等一個勝出者。”
姚溫玉沒看到虎奴,他的目光被跑馬場上的喬天涯帶走了。
中博錦衣衛的招募標準就是按照喬天涯來設置的,他今日一身勁裝,俯身垂臂把亂跑的丁桃拎起來,扔給后邊的骨津,又用馬鞭勾住了歷熊的衣領,也扔給了骨津。
“五月農忙結束,”姚溫玉說著,“離北還在打仗,府君這是未雨綢繆。”
農忙結束,意味著耕耘等農事就此結束,內閣的壓力驟減,有足夠的精力開始跟中博及離北對峙,沈澤川要確保自己的線不會斷。他今年得擔著三方軍糧供應,卻在厥西失去了奚家的銅礦,跟顏何如謀劃的柳州港口今年只有雛形,如果再受闃都牽制,那交戰地就變得危險起來。
“若是薛延清贏了,”姚溫玉看向沈澤川,“府君從哪里找他的弱點”
“我找不到啊,”沈澤川晃著穗子,“早在闃都的時候,我就找不到薛延清的弱點,這人沒什么不能舍棄的。他從我手上截掉了奚鴻軒的銀庫,卻還肯穿著陳舊的官袍,在地方跑外勤,我佩服他。”
浪淘雪襟飛馳過場,爆出一片喝彩。蕭馳野勒著韁繩,隔著老遠,沖沈澤川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