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迫近幾步說“儲君如今的天下之主乃是太后”
梁漼山悚然而視,看八大營來勢洶洶,他后退著說“你們還想干什么”
“闃都混入了中博細作,我們封鎖城門,”那男人把腰牌掛回腰側,“自然要仔細查一查,搜院”
八大營都帶著刀,這個“搜”顯然不是字面上這么簡單。梁漼山在頃刻間就明白了,丹城案逼得太緊,太后狗急跳墻,已經容不下他們這些人了。
“我乃乃是朝廷命官”梁漼山在刀鋒前節節后退。
受理此案的三部官員跟著后退,他們皆是文官,哪里受得住這般威逼。咸德年間南林獵場的舊夢襲上心頭,官員們已經預感到風雨欲來。
“大帥尚在闃都,你們就敢這樣目無王法,”梁漼山已經退到了牢房門口,詐道,“啟東親兵還不出列”
門口的八大營當即拔刀,他們驚疑不定地環視周遭。戚竹音的親兵上過戰場,還有數千啟東守備軍守在城外。他們今夜只是想要趁著儲君病危來搏個先機,以中博細作為借口殺掉這些朝臣,等到天亮以后,就是啟東守備軍入城也無力回天了。
梁漼山趁機退進牢內,把那鎖鏈從里拴緊。他張開雙臂,擠著背后的官員們,大家慌不迭地向內奔逃。
八大營的刀絞進了鎖鏈里,把門推得“當啷”作響。
男人隔著門獰笑道“狗官以為鎖著門就能高枕無憂了嗎點火”
最內側的潘祥杰慌忙道“住手不要放火,不要放火指揮使還在這里,你們不能一把火全燒了”
梁漼山舉起油燈,接道“燒死他們兩個貪官污吏活該但是火光勢必會引起城外的守備軍注意,到時候守備軍攻城進來,殺的就是你們這群亂黨”
外邊的男人從空隙間抽回刀,臉上陰晴不定,太后確實下過不要驚動城外啟東守備軍的命令。儲君危在旦夕,他算算時候,都這會兒了,宮內還沒有消息傳出,儲君多半已經涼透了,便放下心來,臉色稍霽。
“梁大人,”他一邊說著,一邊抬手示意后邊的隊伍繞行,“你如今在戶部辦差,成日看著白花花的銀子流進流出,卻還住在個破院里,何必呢不如趁此機會棄暗投明,往后有的是錦繡前程。”
梁漼山胸口怦怦直跳,他樂得跟對方拖延時間,便道“我就那么點俸祿,待在破院里很知足。”
“背靠大樹才好乘涼哪,”這男人是韓丞的親信,踱著步,不慌不忙地說,“這外頭風起云涌,闃都的安穩日子還有多少盡早跟個好主子,以后才能繼續為朝廷效力。”
“大家道不相同,我們效忠的是天子,是大周,是李氏江山,若是換成了其他人,那不就顛覆綱常亂了套嗎”梁漼山手上的油燈已經快要燃盡了,他說,“我也想勸你放下屠刀,此刻醒悟為時不晚,等到儲君登基,還能記你一份功勞。”
男人輕“嘖”一聲,道“既然如此,那你就陪儲君走一段吧。”
他話音方落,梁漼山就聽見墻壁上的小鐵窗被撞開,八大營往內丟入了冒著煙的草兜子,獄內霎時間煙霧繚繞,嗆得官員們掩袖咳嗽,兩眼直冒淚花。
潘祥杰越發篤定太后要殺他,戴著鐐銬扶著欄桿,在咳嗽聲里呼喊著“崇深、崇深快開、咳、開門”
韓丞也被驚醒,他打翻桌上的茶壺,把袖子澆濕了,掩住口鼻。
梁漼山被嗆得站不穩,后邊的官員撞倒了桌椅,大家在獄內踉蹌,僅僅憋了片刻,就踩著桌椅去扒鐵窗,想要呼吸。他們一冒頭,外邊等候的八大營士兵推刀就捅。
“你是官溝案里受到提拔的胥吏,”男人說,“當時下來協辦戶部的錦衣衛就是沈澤川,這么看來,你是中博放在闃都最大的細作。潘侍郎請你查案,你跟薛延清私底下對賬本動手腳,構陷潘侍郎入獄,就是想要搞渾闃都的水吧”
梁漼山確實是受沈澤川提拔,但他跟中博沒有任何瓜葛,不論是出任厥西還是河州,都是公事公辦,跟沈澤川連封信都沒有通過,此刻聽著對方這般說,當即斥道“污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