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走得慢,”戚竹音說,“馬上新帝登基,我帶你回去。”
“既無姑母,那里就沒有我要回的地方。”花香漪眨著紅腫的眼,“分別時,姑母身體康健,不過兩個月,竟然就病逝了。”
戚竹音沉默少頃“我答應過你不讓她死。”
“大帥遠在邊郡,力所難及。”花香漪說,“深宮非前朝,刀劍無形,元輔也鞭長莫及。”
戚竹音以為花香漪要說什么,可她卻就此打住,撐著身起來。
“大帥軍務繁忙,”花香漪說,“讓我獨自待著吧。”
花香漪的手腕都浸在泠泠月光里,她垂眸的模樣很是憔悴。戚竹音不好再坐,就從袖中摸出個小香囊,放在她的膝頭。
“紅纓在門口候著,”戚竹音起身,“我在偏廳。”
此時夜已將息,紅纓卯時聽到花香漪的喚聲,便差人到廚房拿飯,自己先進去了。
花香漪說“你把我的箱子拿來。”
紅纓到柜子前拿下花香漪的小箱子,花香漪解開鎖,吩咐紅纓拿銅盆進來,隨后把箱內的賬簿燒掉了。
“夫人這是做什么”紅纓急著要擋,“這都是夫人熬盡心血算出來的。”
“儲君答應大帥,不殺姑母。”花香漪纖指松開,看著賬簿逐漸被火吞掉,“若不是她做的,便是她無能;若是她做的,便是她無信。”
清風把紙頁翻開,在“嘩啦”聲里散落一地灰塵。
端州夜涼,庭院內花木深深,蚊蟲多,費盛在新搭的涼棚里點了香。沈澤川拿湯勺把碗里的冰塊攪得微響,一邊看蕭馳野帶蕭洵拉弓,一邊聽費盛呈報闃都事宜。
“薛大想要掌管倉庫的要職,就得跟內宦打交道。宮里邊的太監喜歡永宜港的海貨,讓青青備給他。”
“青青說已經準備妥當,等新帝登基后,勢必要大赦天下,到時候薛大正逢機會,該出頭了。”費盛說,“還有太后駕崩,世家岌岌可危。不過赫連侯賣田籌糧,內閣興許會網開一面。”
“赫連侯能想到籌糧,就是被逼到了絕路,不得已,需要割肉重做人,”沈澤川飲湯,“我糧食給他了,也算仁至義盡。”
赫連侯變賣家產買的糧食,都是從厥西柳州州府尤檀那里得來的。當初顏何如說要新建港口,沈澤川答應了,柳州尤檀就是厥西內應。這位州府跟他名字一樣,尤其地貪,只要銀子給夠,再掉腦袋的買賣他都敢做,否則也不會在江\\青山的眼皮底下跟顏何如來往。
“薛修卓過于激進,倘若中博的仗沒打完,孔湫和岑愈還能答應,但如今我空出了手,”沈澤川眸子側映著流螢,“他們自然不想再跟世家斗得你死我活,合力攻敵才是要務,只要儲君不傻,就會赦免赫連侯。”
“那咱們還給赫連侯糧食”
沈澤川讓尤檀給赫連侯的這批糧食,不僅價格公道,還全是好米。
“賑濟糧當然要給,”沈澤川看向費盛,“讓尤檀實話實說不就好了。”
費盛隨即頓悟,笑起來“主子英明”
那邊蕭馳野松開指,利箭正中靶心,晨陽等近衛齊聲喝彩。
費盛感慨道“二爺這臂力。”
沈澤川看了蕭馳野良久,對費盛說“尹老的后事都辦妥了,他剩余的東西,你是兒子,你做主。”
“他哪有像樣的東西破席子爛被子都扔了吧,燒給他,我也怕他罵我,”費盛抬手按住腰側的刀,“我留著這個就行。這刀無名,他也無名。”
沈澤川說“尹老是英豪,這刀該有個名字。”
“我跟他都追隨著主子,”費盛握住刀,“還求主子賜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