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劍霆斜在椅子里,能透過暝暗的窗影,看見福滿正在喝令近衛收拾地上的尸體。
風泉把扔在地上的奏折撿起來,低聲說“這場景著實駭人。”
“你沒見過修羅場,”李劍霆眼睛隱在昏暗里,“丹城疫病橫行的時候,難民擠到了闃都門口,想鉆溝道進來,最后把溝道塞滿了,尸臭彌漫誰都不救人,那個場景才叫駭人。”
風泉不碰御案,只把奏折輕放回去。
“亂世用重典,”李劍霆停頓良久,“讓赫連侯再活一段時間吧。薛延清近來找過你”
風泉躬身,答道“他來問問皇上的日常起居。”
“岑尋益是朝中老人,忌憚中博很有遠慮,此次朕沒順從薛延清的意思,”李劍霆說,“該補償。”
“薛大人兩袖清風,在府中時就很是節儉,因而在太學甚有名望,皇上倘若賞他金銀俗物”風泉低垂著眼睛,漸漸停下聲音。
李劍霆沉吟片刻,道“江\\青山籌糧有功,待民如子,讓元輔看著擬個票子。朕聽聞他妻子柳氏也很有賢名,一起賞了。”
江\\青山是薛修卓在厥西的干將,賞他就是安撫薛修卓,況且江\\青山這個人,李劍霆還有他用。東烈王戚竹音如今無人牽制,可是啟東守備軍需要軍糧,而這糧倉鑰匙,李劍霆放在了江\\青山手里。
風泉細聲稱是,在退下時格外小心。
“新帝鋒芒畢露,這手制衡委實厲害。”蕭馳野推開軍務,把闃都的消息又看了一遍,“她為了安撫薛修卓賞山,一來可以震懾大帥,二來可以威脅把持實干派及太學風向的薛修卓。”
“薛修卓換帝換得那般輕易,她不得不防。山是個封疆大吏,在咸德年和天琛年都沒有得到李氏恩待,如今是要平步青云了。”沈澤川把余小再的書信擱到一邊,“我倒覺得,她對付赫連侯的辦法出乎意料。”
“是了,”蕭馳野看向對面,“她膽子還挺大。”
李劍霆杖斃貪官恐嚇赫連侯這招沈澤川是真沒有想到,他捏著筆戳墨,道“我原以為她會尋個借口殺掉赫連侯,沒承想她竟然忍得住氣。”
“赫連侯原先推辭沒錢,如今被嚇得愿意填補空虧,連宅子都舍棄了。”蕭馳野微仰頭,懶散在椅子里,“女帝恩威并施,比誓不罷休的薛修卓更有余地。世家被打到這個地步,看她這樣對赫連侯,必定會自發填補空虧,以求將功補過,換取一線生機。”
內閣查賬為的什么就是田和錢。倘若沒有沈澤川和蕭馳野,李劍霆興許會順著薛修卓的道路不死不休,可是她老辣得不像話,明白岑愈所言非假。此刻比起處理八大家,沈澤川更可怕。
“了不得咯,”沈澤川架著筆,虛虛地描了描蕭馳野的眼睛,“這是個真皇帝。”
“我從前不相信有人生來就能做皇帝,但是她確實天資絕艷,深居大院不過五年。”蕭馳野隔著桌子捏住沈澤川手腕,“要獎勵么”
“我在昭罪寺也不過五年。”沈澤川桌下的腳踢開木屐,沿著蕭馳野的腿側蹭上去。他指間微松,筆就掉在桌面,在紙間跌出幾道橫斜的殘影。蘭舟彎指摁在蕭馳野的鼻梁,說“快給我。”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觀閱。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