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馳野想起哈森死前隨水漂走的赤緹花。
“還有,”陸廣白收斂了笑容,“朵兒蘭去東邊前就懷孕了,那是哈森的遺腹。”
蕭馳野沉默地系著臂縛,落日的余暉消失,天空出現短暫的寂靜,既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那抹沉甸甸的藍色罩著蒼頂。鷹唳穿透旗幟,隨風飄動的長發散在這片藍空下,朵兒蘭扶著小腹。
巴音替朵兒蘭蓋上厚衣物,勸道“夜很涼,回去吧。”
“我的丈夫在西邊,”朵兒蘭仰高頭,在風中看蒼鷹飛過,輕輕地說,“我的雄鷹何時能回來”
巴音不忍看她這個模樣,想要擦拭眼淚。
“離北的狼咬死我的哥哥,又咬死我的丈夫。”朵兒蘭綠眸里沉淀著仇恨,“巴音,他是來殺我的孩子的,”她掩住腹部,退后兩步,道,“我要保護我的孩子。”
“俄蘇和日不會讓蕭馳野傷害到你,”巴音放輕聲音,“你父親也不會,大漠會齊力保護你,因為這是哈森的孩子。”
“你錯了,巴音,用你智者的眼睛看看大漠,已經有三部追隨了他的鐵騎。”朵兒蘭幾乎要縮進寬大的外袍里,她清瘦的下巴掩在其中,憂郁的眼眸里蓄起淚水,“巴雅爾為了求和,連親生女兒都能送給我們的仇人。除了哈森,誰也保護不了我。”
巴音黝黑的面容上流露出難過,“我沒有完成哈森的囑托,被有熊部欺騙了。我是哈森的智者,卻沒有讓他得到應有的榮耀。蕭馳野來到大漠,朵兒蘭,我們會報仇的。”
巴音摘下腰側的匕首,握在掌心,遞到朵兒蘭面前。
“我發誓。”
吾家狼崽見信如面。
茨州床榻近日閑置,我隨軍就帳,睡得不好。
蕭馳野在篝火邊看著那幾個字,胸腔里的酸楚化掉,變成了另一種被惦念的苦甜。蘭舟關上門睡的都是他蕭策安的胸膛,沒有他,再好的床蘭舟也睡不好。蕭馳野另一只手拎起馬上行,喝了一口,把那感情澆在胸口,免得自己表現太過。他邊喝邊看。
先生留刀于我,舊臣邵成碧陣亡。闃都萬事妥當,盡在掌握,不要擔心。遠征艱苦,你萬要保重。二郎,倘若一戰可勝,此后年年歲歲時時刻刻再無分離。冬日歸家春帳暖,想你入眠。
蕭馳野放下酒囊,看到底下,沈澤川用筆勾了只耷耳垂尾的狐貍,情不自禁笑起來。
陸廣白拿芋頭砸蕭馳野,蕭馳野劈手接住了。
“眼看就要到十一月了,”陸廣白剝著芋頭吃,“蒙駱部的事情,你有什么辦法”
蒙駱部的位置特殊,首領巴雅爾有成批的駱駝,若是去跟了阿木爾,那阿木爾此時的糧食窘境就能緩解。不論是離北的馬,還是啟東的馬,實際上都不適合在大漠長途。巴雅爾如果能帶蒙駱部投靠離北鐵騎,不僅對戰時的軍糧運輸有好處,對日后的互市也大有益處。
“他既然怕我翻臉不認人,”蕭馳野解開隨信來的口袋,里邊是分碼好的牛肉干,他把寫了陸字的那袋拋給陸廣白,“那我就翻臉不認人。”
陸廣白客氣了,蕭馳野就不必繼續客氣。他有九萬鐵騎,一萬禁軍,還有兩萬邊郡守備軍,到這里來不是來談和的。回顏部的甜頭已經給了,再拿喬,他就要用大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