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適兜著信,說“喲,是個有眼力見的,爺爺我正是小侯爺。”
這瘋子臟兮兮的,只有一只腳穿著鞋,他搖頭晃腦地說“小侯爺,找,找我大哥”
“我他娘的又不是你大哥”費適扯回自己的衣裳,嫌他臭,驅趕道,“去去去”
這瘋子便咧著嘴,真的走了。他在暴雨里蹦蹦跳跳,逢人就喊“大哥,我大哥是大官帶刀的大官”
“晦氣。”費適嘀咕著走了兩步,覺得這聲音實在耳熟,他又走幾步,隔著雨幕看見破敗的韓府,忽然呆愣在原地。
“都軍借道速速閃開”
軍靴踏濺著雨水,在闃都街頭奔走,全城戒備已至極點,軍備庫里的守城器械全部騰到了墻頭,沈澤川要打進來的消息遠比女帝的身世流傳得更廣。
費適被都軍撞開,他兀自發怔,泥塑木雕般轉過頭。
“韓韓靳”
姚溫玉口辯群生,全身而退。他的驢子調轉方向,油紙傘微微歪斜,讓側面的青袍擺被雨打濕。
岑愈還在震驚中,撐著桌沿,抬手想要再喚元琢一聲。
后方的雜兵無聲地架起弓箭,那搭起的箭抵著手指,把弦繃得全滿。雨珠在油紙傘沿連成珠串,姚溫玉呼吸微亂,緊攥的帕子早被浸紅了。
學生恥于敗,追出幾步,說“沈澤川謀取天下,要奉沈衛的牌位,此舉不仁不義,我即便是死,也不會跪他”
瓢潑的雨埋沒了姚溫玉的咳嗽聲,他回首時,緊抿的唇線卻微微揚起。油紙傘滑落在地,他的發濕透了,卻斬釘截鐵地說“我們勢起中博,從始至終,只論沈衛兵敗之過。府君平定山河為蒼生,不娶妻,不生子,更要重翻永宜舊案為忠臣昭雪。你不用跪,待社稷安穩,百姓復業,天下糧倉充裕之時,府君”
那箭遽然離弦,弦在雨中“嗡”地彈出飛珠,銳利的鋒芒眨眼就到了姚溫玉的面前。說時遲那時快,青竹間的快劍猛然翻插而下,在“砰”的撞擊聲里,喬天涯已經落地。
沈澤川遙立望樓,看著闃都的方向。風拂動他的氅衣,那暴雨中,竟然夾雜了星點冰雪。
“兩軍會談不斬來使,”府君說,“闃都這是欺我中博無人。”
喬天涯緩慢地站直身,立在姚溫玉的前方,被淋濕的發縷擋住了眼睛,他拇指推開刀鞘,說“拔刀。”
禁軍的鎧甲覆著雨水,刀光霎時間閃爍竹林。
香燃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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